林家主静默了片刻,正要说话,却见外面管家来报,有定州武林盟的书信传来。
卫怿眸中神色一闪而过。
端木来信了?
端木献在沈确和白泽二人离开的第二日晨间便知道了这两人偷渡的事情了,不过他没声张,而是费心帮他们遮掩过去,没有让消息传入叶二弟的耳中。
就这般过了几日,济州那边传来了济州城解封的消息,有人看见白泽和陆追门一开便奔了出去,这样一来,事情就瞒不住了。
叶二弟当即来他面前闹开,“你算什么武林盟主,我叶家好歹也算是武林中人,你就这般让那白泽和叛徒欺辱我们叶家?武林盟主的责任呢?喂了狗了嘛?说什么保护武林中人,我看,你这武林盟主是他无影门的武林盟主罢!”
端木献一开始不愿理他,只叫管家将他拉出去,可那叶二弟竟不肯罢休,话里话外,将他们同无影门扯上联系,又一口一个的叛徒叫着沈确,端木献一下便恼了。
端木献那时正坐在书房里,他想也不想便抄起桌上的黄玉镇纸朝他掷了过去。
叶二弟惊了,在他眼里,端木献一向是温和而优雅,武林中人谁见过他发脾气?莫要说发脾气了,便是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如今竟恼怒成此?他想起兄长在世前同他说,你可别看盟主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好惹,若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就不可能管住这武林,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
叶二弟凭着本能躲过了扑面而来的黄玉镇纸,看着那镇纸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黄玉有多坚硬他是知道的,如今竟落地而碎,可见端木献使了多大的劲。
叶二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一直在端木献的底线上蹦跶,今日终于把端木献惹火了。
端木献仍完镇纸,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这几日纵着你不过是看你兄长过逝可怜你罢了,却不想你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害得我朋友分离四散。如今,你竟要管到我的头上来了,还恶语伤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不差。现如今济州的瘟疫也好了,城也解封了,你就回去吧,让你们的当家人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随后,他又对边上的管家道:“把他拉出去,寻辆马车将他送回济州,同叶太太好好讲讲他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让叶太太好好教教他。”
管家带着叶二弟应声退下,书房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只留端木献一人坐在椅上。
阳光照在书上投下的阴影自端木献身上一寸一寸挪了开去。
当年,无影门来犯,上任武林盟主连夜逃走,只留下一盘散沙的武林众人。
那时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振臂一挥,说要覆灭了无影门。
现在想想当真是青涩而莽撞。
那时,他也不管这武林之间各大门派的弯弯绕绕,满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一锅端了无影门,砍下无影门主的人头,还武林一个安静与和平。
也因此,他一路结识了卫怿、乐游、药王、陆追、沈确和白泽。
要说当时面对无影门主的时候,他怕吗?
怕呀,可是,他知道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好友。
他们会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帮助他、宽慰他、等着他,这样他就不怕了。
可是乐游呢?
那时的她,陆追得病、药王重伤,其余的好友远在千里之外。
乐游会害怕吗?她会心里没底,六神无主吗?
连他一个大男人都怕,更何况乐游一个女孩子呢?
而他做了什么?
乐游无比信任的传书给他,他却阻挠了沈确和白泽,放弃了乐游。
乐游如今才不过双十年华啊,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人家还在承欢膝下的年纪,乐游却要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大事。
还有陆追和药王。
他早知让沈确和卫怿陪着药王去济州最合适,可为了那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武林平衡,他拦下来他们,反而让陆追和乐游去,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仔细论起来,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只盼着如今沈确和白泽在那边,能帮着乐游一些。
还有卫怿,明明只要他修书一封就可以办到的事,却让卫怿这般处处碰壁,被那林家主百般羞辱。
卫怿那么骄傲一个人,为了药王如此低三下四。
而他端木献却什么都没做,不仅不做,还要从中作梗,阻拦着别人也不要做。
他怎么成了这般?
为着那武林平衡,舍弃这个,放弃那个。
这么多年武林盟主做下来,他好像找不到那个颠覆无影门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