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玥白她一眼,“我怎么试,我自幼只与先帝诸多皇子、相府家公子相识,我若是心悦这些个里头的谁,怎会只挑出他一个。”
花小六叹一口气,无招。
虫鸣蛙唱,二人听了一会儿,花小六忽然换了个姿势侧坐,双脚离开池塘时哗啦啦带起一串水珠,她凑到楚明玥耳畔,坏笑着说话。被楚明玥推着肩膀让她走远点。
“说得什么诨话,怎得和十九叔一样的不正经。”
“咦,十九王爷好像在王府里,他不是最疼你吗,怎得一次都没过来。”花小六一只手掌撑地,重新把脚放回池水。
“大抵是没脸见我。”楚明玥不甚在意,“无妨,十九叔脸皮厚,他在王府里呆不住的,我若主动过去,反倒让他没面子。”
花小六甚是认同,连连点头。
她回到侯府,自是追着楚明玥把被掳走之后的所有事情都问了个事无巨细,当然也就知晓了沈从言的事。
但关于沈从言,她却不敢过多追问,饶是再明事理的人,谁的心又真的能做成毫不偏颇的秤呢,昭阳郡主做了于家国大义上对的事情,于私情上,她曾真情实意唤过那人大哥。
哪怕最是骄纵的年纪,她在敬爱的大哥面前亦是乖顺的。
如今,坏人死了,可她楚明玥心里骤然空出一个角落,这个位置不是哪一个名字或人的,而是她的兄长,这个“兄长”是一个轮廓,一个象征,是她于世上的亲人,而不是那个劫持她伤害她的人。
空气一时有些死寂。
花小六心思一动,四下张望一圈压低声音道:“柳姐姐不还找回一如意小郎君呢,眼下天色正好,不如我带你去西街的烟花巷开开眼。”
“那里的小郎君啊,说话个个好听,没准儿你一见那些个俊俏的,就想明白了呢。”花小六越说越兴奋,眉梢在月下飞舞。
“不去不去。”楚明玥心底刚升起的消沉情绪被花小六一拳打散,她饮尽酒壶里最后一口酒,从青石上起身,被半夏春儿扶着摇摇晃晃往寝房走。
虽然如此,但昭阳郡主和俊朗小郎君的缘分还是来了。
自古纥、北厥两国派王族衰使团来宛议和已有数日,两方议和条约终于谈拢。
两国永远臣服于宛,古纥每年向宛上贡汗血宝马万匹、牛羊万头,黄金万两,而北厥则在这些数目上加一倍,两国皆派一年轻王子留京五载,学习中原文化。
古纥是挑起战事的一方,北厥只出兵五千相助,北厥来使不服,站在紫薇殿内高声抗议。
元启帝高坐金龙椅,只凉声款道:“朕若不重罚北厥,他日再有藩国乱我边界,众多小国岂不都去出兵相助。”
一国犯乱,不构成威胁,可若让散若星盘的诸藩团结起来,那就真的是场硬仗了。
如此,北厥只得认下这屈辱条约,既已成友邦藩属国,自然是要依礼制在皇家城郊别苑开宴设席。
大宴这日正好是古纥的婆兰伊节,其性质类似于宛朝乞巧节,礼宴在晚上,礼部给宫苑里挂上许多婆兰伊节独有的兽金灯,以表两国摒弃前嫌、重修旧好之喜。
昭阳郡主应邀赴宴,她一早就换好郡主仪制的枫红刺花金宫裙,发冠十二只金羽钗,乘着青鸾油壁车出了城。
皇家别苑倚山而建,原本就是皇族贵胄夏日里避暑胜地,楚明玥的轿辇到的时候,一众皇亲国戚、朝臣及其家眷已到过半。
兽金灯被挂在枝叶间,一颗颗闪烁着,像狼的眼睛。这样的场合也是诸家联姻的好机会,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聚在花园里,夏夜的山风吹过一抹凉。
大宴尚未开始,楚明玥寻了处偏僻凉亭,独自坐在厅中,眺望花园里张府的女儿给孙家的儿子塞了一方秀帕。
“这两家的老太爷不是不对付吗?”楚明玥唇角噙笑,梨涡深陷。
“啊?”半夏疑惑不知。
楚明玥倚在漆红雕花栏杆上,笑意不减,清音过泉,“两个老爷子曾在紫薇殿因政见不合大打出手呢。”
半夏听得咂舌。
这处凉亭地势较高,正好被繁茂如盖的古槐树掩在其后,就仿佛是修建在枝叶从中。一道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老槐树而过,数人一起的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