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闻言,正往桌上放回茶杯的手顿在半空。
他掀起眼皮看着程乾,轻飘飘蹦出几个字:“那不是陛下您的计谋么?”
“你可别给朕赖啊!”程乾突然起身,走到岑鸢面前将手里的奏折“啪”地一把拍在桌上,“这可是当初你说你与朕不该太相信彼此,朕才绞尽脑汁想出的计谋。”
“绞尽脑汁的计谋就是上朝时候我说一句你驳十句,我的奏折你向来不看,说的话你向来不听,”岑鸢伸手将桌上的奏折拿了起来,一点儿没看程乾,“堂堂一国之君,被那些大臣惹烦了就在人面前骂我,生气了就编些莫须有的假话污蔑我。”
说话之间,岑鸢已经看完了手里的奏折。
他慢悠悠抬眼看着眼前这位面色有些讪讪的皇帝:“甚至还逢人就说我府上那只海东青没有教养,喜欢乱啄人。”
“然后转眼就让杨承宁从我府里偷去宫里。”
“好了你闭嘴。”程乾打断岑鸢的话,有些心虚地抹了一把脸,“反正外人眼里你我二人水火不容就对了。”
他转身走回榻边,顺带还摆了摆手:“丞相的奏折可不是朕的计谋啊。”
“那小老头一直看你不顺眼,次次弹劾失败却还是贼心不死,这次干脆直接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岑鸢闻言,将手里的奏折放回桌上,然后伸手握住茶杯轻轻摩挲,半晌没有反应。
程乾坐在榻边等了片刻不见人回答,眯起眼睛瞅了一眼岑鸢后继续说道:“奏折里说你暗中勾结峮州县郡,欲图谋反。”
他吊儿郎当地敲了敲旁边的柱子,敞着腿往后一靠,嘴角微微勾起。
“岑爱卿,你要朕如何是好啊。”
“结党营私、欲图谋反都是重罪。”岑鸢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他既敢上奏,想必也做足了准备。”
“再加上朕与你不合已久,自然会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你。”程乾哼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于是丞相才会肆无忌惮地用这个漏洞百出的罪名弹劾你。”
“所以岑爱卿,你对此有什么想要辩解?”
岑鸢抬眼看着皇帝,十分气定神闲:“那就要看陛下要信谁了。”
话音落下,程乾唇角放平,默默盯着岑鸢看了许久。
“岑鸢,”程乾忽然极正经地叫了一声他,“你还记得一年前,齐老侯爷唯一的儿子在连山郡,被土匪绑后失去踪迹的事么?”
岑鸢闻言,眸光一沉。
他记得。
齐老侯爷,也就是齐伯怀。
是先帝手下骁勇善战的大将之一。
因为早年时候总跟着先帝各处征战,鲜少回家。
世人都说,这大梁国土的一半,都是他齐大将军带着齐家兵打下来的。
所以直到不惑之年,卸甲回京后才喜得一子。
齐老侯爷征战了大半辈子,老来也厌倦了那些个打打杀杀。夫妻二人将这棵独苗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丝毫不让他接触一点儿刀剑之类的东西。
而这位锦绣堆堆里长大的小世子也很顺着他爹他娘的意思,从小就不像他爹那样喜欢舞蹈弄枪,反倒是对做生意很有兴趣。
八岁时候经营着母亲作为生辰礼送给自己的店铺,当年利润竟然实打实地翻了两番;
十岁时的眼光很是独到,引进的一批西域布料很快便成了京城世家千金的心头好;
十一岁的他更是不满足仅在京城做生意,一个人带着侯府几个小厮偷偷跑去江南,美名其曰去学习,回来的时候带了几马车的小玩意儿,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齐老侯爷见自家儿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便遂了他的意,由着他去各地走访进货。
于是就在一年前,齐小世子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有人在峮州出售一批十分罕见的猫眼石,当即嚷嚷着要将那批猫眼石带回京城。
可就在他带着货路过连山郡的时候,被当地不知何时出现的土匪连人带车一起给劫了。
京城里的齐老侯爷一直等不到儿子回来,等到他察觉到不对,派人去寻自己儿子的时候,齐小世子人已经没了任何消息。
接到消息的齐老侯爷当场就没撑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直到他再次醒来,径直取了自己的刀,让人牵了马来骑着就要去剿匪寻子。
眼见着实在劝不下,齐夫人直接摔了盛着药的碗,厉声呵斥老侯爷,若他执意要去那就带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