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钟毓看着簪子想了很久,才想起这根簪子许是那日从鬼村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让李源起疑心,岑鸢特意命岑二在当街的铺子上?随便买的。
当时岑二提溜回来的一整个布袋子里装了零零碎碎许多小玩意儿?,钟毓只?拣了上?面的几个新鲜东西看了看,余下的便没再翻动了,她?竟不知道,岑二还买了一根簪子。
后来卿云再替她?绾发,这根白玉簪便成了她?发间的唯一点缀。
而此时此刻,就在钟毓发愁如何找一根硬杆笔画图的时候,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自己脑袋上?的簪子。
还真是没想到?,这根在连山时差点儿?被丢了的簪子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钟毓卸下簪子,满头乌发因为丝带系着的缘故并未散开,仍旧妥帖的梳在脑后。
她?丝毫没在意自己放着笔不用的举动在旁人眼里有多奇怪,只?是自顾自用簪子蘸了点墨水,然后俯下身开始在纸上?画图。
黄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所以钟毓标注的时候便把?黄泥换成了泥巴,虽然普通的泥巴远不如黄泥结实,但掺了秸秆的泥也?还算不错。
写了原料与做法,钟毓又简单画了几笔垒土灶时候的顺序——
垒黄泥土灶时候,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和泥。
泥不能太干,太干的话一烧火就翘皮,也?不能太湿,太湿起不了筑。
所以这泥一定要干湿刚好?,抓一把?在手里不散不掉才算和的好?泥。
把?泥和的差不多了之?后,找些秸秆掺在泥里,用脚将两样东西踩匀,然后刨出一块干净的空地,用六根两指粗的木棍插一圈,再在旁边插两根木棍用作浇筑通风口。
把?混好?的秸秆泥巴一点一点顺着木棍垒起来,连同留出地方?的通风口一起筑成两拃高的台子,再找些竹片平铺在台子上?,搭起能出灰的槽,最?后用秸秆泥巴将其他地方?糊严实。
等所有的泥巴都完全干透了,一个结实耐用火还烧得极猛的泥土灶就搭好?了。
画完所有的步骤,钟毓揉了揉腰然后直起身子,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大作,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捏着簪子蘸了点墨水,在示意图上?将通风口与竹片的位置细细标了出来。
她?重新又从头看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后这才搁下簪子,吹了吹纸然后递给岑鸢,“找人按照这上?面的法子垒灶,有什么?看不懂的来问我就好?。”
虽然岑鸢看到?钟毓另辟蹊径用那根簪子画图的时候有些疑惑,但此刻见那张纸上?条条分明,细看之?下竟和军中常用的猛火灶十分相似。
他惊讶于钟毓竟然会知道猛火灶的垒法,甚至细看下来,她?在纸上?画的这个法子比猛火灶还要精良几分。
但即便如此,岑鸢的面上?也?丝毫不显异色。
他只?简单扫过一眼,便将纸转手递给身后的傅平,“带人去做。”
傅平接过岑鸢递给自己的纸,目光扫过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此前从未在军营中待过,但他替钟延川操练钟家的天玄卫时,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有关军营的事。
钟毓没注意到?傅平的神色,她?将纸递给岑鸢之?后就在找能擦簪子的布,奈何左右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只?得先将簪子放在桌上?。
抬头的时候见傅平神色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没动弹,她?还以为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便问道:“怎么?了?”
傅平看了岑鸢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摇了摇头,“无事,我这就找人去做。”
钟毓颔首:“辛苦了。”
直到?傅平带着人同那些围在官府门口的百姓一道回去的时候,钟毓依旧保持着坐在前堂桌边的动作没动。
整个前堂此刻已恢复了安静,除了坐在桌边的二人,剩下人都各自领了命出去了。
钟毓的视线落在方?才被她?蘸了墨水的白玉簪上?。
丝丝缕缕的黑染在莹润白玉之?上?,白与黑的互相纠缠竟被她?看出些莫名的美感来。
她?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想,那些百姓被砸碎的灶台应该如何是好?。
毕竟此事全然是王吉安一人所为,所以赔钱理应是他亲自出面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