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嫔殁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安清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还是忍不住难受了起来,她和章嫔的交集并不多,都尚且如此了,那八公主该如何受得了啊。不行,得回一宫里才行,安清起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但她刚走到院子,便看到胤祺面色焦急走了进来。他看到安清后,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我都知道了,别急,我带你回宫。”安清轻点了点头,胤祺过来前已经让马祥去备车了,两人这会也没耽搁,一起朝着外面走去。但在上马车前,似是想到什么,安清脚下不由一顿,“我们先去看看小十三阿哥,不能让他自己回去。”胤祺怔了下,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对啊,这种情况可不能让小十三一个人自己回去,得有人看顾些才好。当两人赶到皇子四所的讨源书屋时,恰好看到刚出门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急匆匆从院子里出来,双方一碰面,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几人也没多余的废话,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没多久,几人便来到了园子外,马祥早就备好了马车等在哪里,而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也牵着两匹马等在旁边。安清见状,忙扭头看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十三不能骑马,他同我一起坐马车吧。”在经历亲人离世这种大悲情绪下,人本就很恍惚,骑马快行很容易出事的,像后世她一个师兄的父亲意外去世,当时他驱车赶回去,就差点出了车祸,这事她当时听着都心有余悸。胤祺和四阿哥也显然想到这一点,四阿哥立马点头道:“五弟妹考虑的是,十三,你去坐马车。”但十三阿哥却是急的不行,他这会只想快点赶回宫里去,他想不明白,明明他上午才从宫里回来,那时候额娘还好好的啊,还笑着嘱咐他注意保重身子,怎么、怎么……“四哥,我没事,我能……”胤祺见状,却没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把人朝着马车推了过去,“别废话了,不管你说什么,这马车你都坐定了,你快些上马车吧,咱们快些出发,你才能早些回宫。”十三阿哥自是拗不过他四哥五哥,最终还是和安清一起坐上了马车,胤祺则和四阿哥在外面骑着马随行。马车内,安清看着十三阿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如今也才堪堪十三岁而已,却要经历这般丧母之痛,也是让人心疼。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驾车的马祥低声交代了句,让他把马车再驾快些。早些回宫,也能早些见他额娘,这大概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吧,安清想。谁知,十三阿哥似是终于缓过神来,怔愣了片刻后,突然对着马车外说道:“马车不用太快,要平稳些。”安清不由一愣,对于十三阿哥此举明显不是很明白。他方才不是还很着急赶回去吗,怎的这会突然就不急了?十三阿哥眼底闪过一丝悲伤,扯了扯嘴角,说道:“五嫂,我额娘已经去了,就算是这会赶回去也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所以,我们不用太着急,还是五嫂的身子比较重要。()”听到他这话,安清心头忍不住一酸。不得不说,章嫔真的很会教养孩子,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能记得她怀有身子的事,顾虑着她,可见是个难得懂事的好孩子。安清本想说自己没事,但却被十三阿哥打断了,≈ap;ldo;五嫂,还是慢些吧,不然,额娘若是知道了,也会怪我的。?[()]?『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她额娘生前曾不止一次告诫他们兄妹,说五哥五嫂是这宫里难得的好人,让他们要知道感恩,他自是不会忘记。安清脑子里闪过章嫔那张温柔和善的脸,眼眶不由一热,她下意识往旁边转了转身子,不让十三阿哥见到她的样子,免得累着他也跟着难过。这一路上,两人都陷在各自的思绪中,谁也没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驶进了皇宫,最终停在宫门外。待他们几人赶到章嫔的宫里时,听闻八公主已经晕过去了,现下在偏殿歇着。“五嫂,能不能麻烦您去看看八妹?”十三阿哥拱手请求道。安清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是要过去的,毕竟她这次着急赶回来,本也就是不放心八公主。在宫女的引路下,她很快来到了偏殿,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八公主,以及她身边不知是睡着还是哭晕过去的十公主。“十公主这是?”安清转身看向旁边侍奉的宫女。宫女忙回道:“回五福晋,十公主年幼,哭累了便睡了过去。”安清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八公主,问道:“请太医看过了吗?”宫女点了点头,回道:“太医已经来过了,说八公主这是伤心过度所致,说是待她醒来时,要多宽慰些好,切记再过度大悲大喜。”安清轻“嗯”了声,待那宫女出去后,她又让麦冬过来给八公主诊了脉,在确定暂时没什么大碍后,她这才稍稍放心些。八公主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待看到一旁的安清还有些茫然,她这是怎么了,她五嫂为何会在这?安清听到动静,忙抬头看过去,待看到八公主醒了,忙关心道:“八妹妹,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八公主经过最初的茫然,短暂消失的记忆也回笼了。她终于想起来了,她额娘去世了,是她亲眼瞧着她咽的气。八公主突然悲从中来,她两眼无神地看着安清,半晌才喃喃道:“五嫂,我是没额娘的孩子了。”她这话落,豆大的泪珠也随着滴落了下来。安清见她这般压抑着情绪,忙走上前去,轻轻地抱着她,道:“想哭便哭吧,五嫂在呢。”太医虽交代了不能大喜大悲,但这种时候哪里又能控制的住啊,在她看来,人在伤()心难过之时,与其憋在心里压着,且不如大声哭出来,这样也算是释放的一种方式。八公主本来还在强撑着情绪,听到这话终于绷不住了,趴在安清怀中失声痛哭的了起来。安清只能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没多久,旁边的十公主被惊醒了,见到她八姐哭成这样,她也控制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就在安清手忙脚乱之时,八公主突然收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转身却安慰起了旁边的十公主,十公主瞧着也是真的累了,竟没多久又睡了过去。安清看着八公主这个样子,默默叹了口气,她自己明明就很伤心,却还要强压着难过去安慰年幼的妹妹,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八公主回头看到她五嫂眼里的担忧,一脸歉意地说道:“五嫂,让你担心了。”安清轻摇了摇头,“八妹妹,你就不用同五嫂客气了。”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十公主,还是不放心说道:“要不要让人把十妹抱去隔壁休息?”不然她一个孩子,还要去照顾另一个孩子,也不是这么回事啊。八公主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过额娘,要照顾好十妹的。”安清心底不由闪过丝无奈,章嫔这一走,留下来三个尚且年幼的儿女,她定是极不放心的吧。毕竟,在这宫里,没额娘庇佑的孩子,总归是可怜的。安清回到宫里后,也没准备再回畅春园,当日她陪了八公主许久,直到天黑才离开回到阿哥所。因着这会众人大多都在畅春园,阿哥所和平时相比,显得极为安静。她今日着急赶回来,只带了紫苏和麦冬两人,好在她这正院也不缺伺候的人,突然回来倒也不耽搁什么。和安清比,胤祺回来的比较晚,他一直在前面帮着十三阿哥一起,忙活着章嫔的身后事,死者为大。他回来时,安清已经洗漱完,正准备歇下了。“你先睡吧,我待会轻声些,不打扰你。”胤祺道。安清却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也没什么睡意,故意这会躺下也睡不着。”说罢,她又不由关心道:“皇阿玛回来了吗?”胤祺点了点头,说道:“回来了,我这也是刚从乾清宫回来,皇阿玛已经下旨,追封章母妃为敏妃。”章佳氏死后被追封为敏妃之事,安清是知晓的,也没多意外。但胤祺接下来的话,却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康熙竟有意将她破例将其葬在了帝陵的地宫边上。要知道,按照规矩,像章佳氏这种嫔妃是要葬在妃园寝里面的,毕竟,地宫里可是只有皇后才可以进的啊。
安清愣了好一会,她只知道雍正当政后,章佳氏因着十三阿哥的缘故,母凭子贵,直接雍正连升两级,从敏妃升级为皇考敬敏皇贵妃,还将其迁出来与康熙合葬,成了清朝历史上节♂完整章节』()”不是,人家前脚刚死,他后脚就把人家女儿婚事给定了,康熙这是什么脑回路啊。再说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八公主这会也才十二岁吧,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胤祺见她误会了,忙解释道:“这是章母妃生前的心愿。”安清“啊”了一声,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胤祺也没瞒着,便把他知道都说了出来。据说是这次南巡回来后,康熙去见了重病的章嫔,章嫔拖着重病的身躯,求他给八公主和十公主指婚,说是想在生前看到两个女儿有了归宿,否则她死了也不会安心。结果康熙自然没有答应,都知道大清的公主是有抚蒙义务的,所以,她们的婚事就不仅仅是儿女婚事这么简单,而是国家大事,兹事体大。于是,章嫔就这般与康熙耗着,甚至在临死前还留下了一封亲笔信给康熙,虽不知上面写了什么,但康熙看后,却是松了口的。“皇阿玛给八妹妹指婚的对象是谁?”安清问道。胤祺回:“翁牛特部札萨克多罗杜棱郡王的次子,仓津。”安清听完,下意识松了口气,翁牛特部隶属漠南蒙古,其领主也姓博尔济吉特氏,不过,其祖并非元室嫡出,而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之弟谔楚因。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对大清向来忠诚的漠南蒙古就好,不然以八公主那性子,真要像四公主那般,被嫁到漠北去,她怕是真不一定吃得消。“不过,现下圣旨还没下,但皇阿玛已经松口了,估计要等到葬礼之后才能下旨。”胤祺道。安清轻点了点头,这个倒也能理解:“那十公主呢?”不是说章嫔想让康熙给两个女儿指婚嘛。胤祺摇了摇头,说道:“皇阿玛说,十妹妹还太小,不急,但看皇阿玛那意思,十妹妹的婚事也是在漠南蒙古里选的,我听十三弟说,这也是章额娘对八妹和十妹婚事的唯一要求的。”章嫔对两个女儿婚事的要求,竟是只要她们嫁到漠南蒙古?安清愣了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事情,这一刻不知为何把这些事情串联到了一起,好像突然有了个答案。在这宫里都知道,章嫔已经数年不得宠了,据说是生了十公主后身子一直都不好,整日缠绵病榻。但就在去年年初,有一日章嫔身子突然爽利了不少,据说在去宫中一处花园闲逛时,突然碰到了康熙,自此之后,便再次有了宠(),虽说她身子仍是时好时坏,但康熙待她的情分却不像之前这么冷淡了,时不时还会去看看她。为此,十三阿哥和八公主在宫里的待遇也好了不少,安清那时还替八公主高兴呢。后来在和宜妃闲聊时才得知,章嫔复宠那日去的花园,正是当初和康熙相遇的地方,据说那个花园有满墙的蔷薇花,也是章嫔最喜欢的花。宜妃虽没明说,但安清却也听懂了,章嫔复宠并不是偶尔,而是有意为之,更或者说是精心策划的。这也无可指摘,但那时她也没多想,只以为章嫔只是想争宠而已,毕竟,只有有了宠,在这后宫的日子才能好过,连带着她的孩子也能过的好。但如今看来,章嫔努力复宠的目的怕远不止如此。还有一件事,她之前不是趁着给章嫔送东西,让麦冬给她瞧过吗,那时麦冬趁机给章嫔诊脉,麦冬说章嫔的身子似是用过一些猛药,就是那种短时间让人身子好转的药,但这种药的最大弊端就是,事后只会让身子虚空更加厉害。所以,安清不由大胆地推测,章嫔这是用生命中最后的时间,下了一盘棋,利用曾经和康熙的情分,给两个女儿婚事做打算。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很有分寸,知晓着满蒙联姻是政事,轻易改变不了,所以她便退而求其次给两个女儿求了个相对安稳的漠南蒙古。或者说,在她的心里,与康熙的那点子情分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吧。章嫔去世后,接下来便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准备其丧仪,兄妹三人都很执拗,坚持跪在灵堂守三日。在此期间,安清也过去几趟,但每次都是到门口,便会被八公主和十三阿哥轮流送了出来。安清知道,他们一是担心她的身子,二是也怕她有孕被冲撞着。葬礼之后,宫中再次恢复了平静,而章嫔的离世,似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并未能掀起什么涟漪。当然,她的儿女们除外。八公主似是一夜间长大了一般,承担起了照顾十公主的责任,十公主也搬去了兆祥所,就在八公主的隔壁,姐妹两人也算是相互有个伴。据胤祺说,十三阿哥也越发用功读书了,人也变得稳重不少,只是话也少了。安清因担心八公主,也没再回畅春园,平日里虽也做不了什么,但总归能陪她说说话。所幸现下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没过多久康熙也该带着众人回宫了,毕竟,一年一度的木兰秋弥又要开始了。因着安清有孕之事,胤祺之前还一直在犹豫今年的木兰秋弥还要不要去,但安清却不想错过,毕竟,一年才能见一次家人,今年要是去不了,那可就等到明年了啊。再说了,她如今已过了头三个月,胎相也稳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随行的马车又不快,到时候在马车上再多垫些褥子,基本没什么大碍。当然,这些话不是安清说了算,胤祺拉着齐院正来给她诊脉后,对方给出的结论。就这样,安清和胤祺赫然出现在了此次木兰秋弥的名单上。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康熙领着众人再次出了紫禁城,朝着塞外而去。当再次嗅到塞北草原的风,安清感觉无比亲切,怀念呀,故乡的味道啊。然而,她这边还没怀念多会,便直接被麦冬无情地拉上了马车帘。“主子,您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这塞外的风多烈,你这样吹也不怕着凉。“麦冬面无表情念叨道。安清默默地缩了缩脖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毕竟,这马上就要到木兰围场了,她怕这丫头见了她阿娘后告状,到时候她阿娘肯定要念叨死她。说起念叨,安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怕的何止是她阿娘的念叨,还有胤祺的,这一路上他也没少念叨自己,当然,前提都是麦冬她们几个告的状。唉~好气啊,她们这到底是谁的人啊,不知道还以为胤祺才是她们的主子呢。康熙这次走的快,半途上基本没怎么耽搁,所以,他们一行人到达木兰围场时,安清她阿爹阿娘还没过来呢。只是,她没想到却先等来了四公主。康熙此次在来木兰之前,已下旨把出嫁的女儿都召了过来,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都被叫了过来,所以,此次嫔妃他带了二公主的生母荣妃,三公主的生母布贵人兆佳氏,以及四公主的生母郭贵人。大公主算是个特地,她并不是康熙的亲生女儿,是康熙收养其五弟恭亲王常宁的女儿,至于收养的原因有二,一是康熙登基之初要团结宗室关系。第二嘛,则是因为康熙早年的后宫有点邪乎,接连三儿两女都没立住,而且这五个孩子还是五个母亲,一时之间,关于皇家被诅咒的谣言满天飞,这才收养了大公主,大概有冲喜之意。但神奇的是,自从收养过大公主后,两年之间,大阿哥和太子竟然都立住了,而且还长大成人了,所以可想而知,大公主在宫里自是受宠的不行,不管是康熙,还是当时还在世的孝庄太皇太后,都对她很是宠爱。后来大公主出嫁时,虽说是庶出的和硕公主,但在待遇规格上,康熙却让其享受的是嫡出固伦公主的级别,要知道这可是至今为止,康熙亲生女儿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啊。而且,大公主所嫁的是科尔沁部的一个蒙古贵族般迪,安清在出嫁之前,就听她阿爹和大哥提过这位额驸,据说人品能力性格都不错,而且和大公主很是恩爱,经常出双入对的,夫妻两人在草原上很有美名。在安清看来,这大公主就是妥妥的古代版锦鲤啊,什么都没做,基本就完成了躺赢的一生呀,羡慕,羡慕啊。当四公主掀开帘子走进安清的帐篷时,她才刚感慨完大公主的好命,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无疑,熟悉的是四公主那张脸,陌生的却是她身上的气质。就怎么形容呢,以前的四公主身上有着宜妃的爽利劲,但这是指处事的风格上,但因着她本身是规规矩矩在皇宫中长大的,不管做什么也都是有要求的,比如说走路,再比如说吃饭,若是不过关,她第一个便逃不过教养嬷嬷那一关。所以,四公主之前的爽利劲也是要在宫规约束之下的。但如今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却几分草原儿女的豪爽,就从她方才掀开帐篷帘子的那一下看,身上已然没了宫中的那些约束,越发自在随意了起来。不得不说,她似乎比安清这个打小在草原长大的人更像一个草原儿女。“呜呜呜,五嫂,我可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