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回看着他笑而不语,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又安静地下起棋来。
眼见胜负将定,帐篷外突然传来怀婵的明朗娇俏的声音,“九皇兄在吗?”话音刚落人影便闪进了帐篷。
玉回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笑,示意她来坐下,“你没跟着那些小姐们一起吗?”说完又下了一子。
怀婵没立刻回他的话,而是走近了仔细看了看棋局,指着白子道:“皇兄你输了,一目。”
玉回失笑,仰头看着怀婵道:“这么不给我面子,也不让我再挣扎一下。”话是这么说,他却已经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盒。
“能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皇兄长进不少哟。”怀婵笑眯眯地拍了拍玉回的肩,语气促狭。
齐鸣则先是一愣,前几局可都是玉回赢的,接着与玉回相视而笑,默契地开始动手收拾棋局,见状怀婵也伸手捡了几颗。
“皇兄陪我出去走走嘛,二皇兄带着人狩猎去了,那些小姐们正在煮茶说笑呢,我插不进去嘴。”她说完委委屈屈地看了玉回一眼。
玉回迟疑地看着齐鸣则,正准备开口问他要不要同去,齐鸣则却先开口道:“我去找母亲说说话,你们且去吧。”
“既然这样,那齐公子请去吧,改日再与公子手谈一局。”玉回跟着齐鸣则起身,怀婵笑着行了礼,目送着他走出了帐篷。
齐鸣则前脚刚走,怀婵便拉着玉回要出去,玉回又忙不迭地从架子上抽了件披风裹着。
刚走出帐篷怀婵就停了脚步。
“咦,阿连呢?”怀婵站在帐篷外环视一圈,“我方才进来就没看见他的影子,可是跑去哪偷懒了?”
玉回低头系着带子,闻言头也没抬,不甚在意地说道:“他想跟着湘平玩,我便让他跟着二皇兄去了。”
“噢…”
怀婵点点头,等着玉回系好了披风,才又拉着他往外走去。
猎场很大,供他们休息的地方只占了一小块儿地方,往东边走是打猎的森林,往西边是一大片平地,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河里飘着山上落下的树叶,偶尔会有一两只鸟停在岸边,略走几步便又飞走了。
青草历来就是最有生命力的,四周的草已经是青翠欲滴,怀婵用脚尖拨弄了下,看着草尖上的一滴露珠打湿了一小块鞋面。
玉回看她拉着自己过来又不说话,只一味地晃着青草上的水滴,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样轻松。
“怎么…心情不大好?”
怀婵虽然没说话却是停下了动作,绞着手帕,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玉回,眼里没有方才那股机灵劲,有些局促。
“皇兄,我怕…三皇子他不是个好人。”
待嫁闺中的女儿家都是这样,一面期待着一面又害怕着,怀婵也不例外。
玉回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怀婵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莲息,从前莲息也会紧张害怕,可莲息没能成亲,他也无法拿出任何一个让人舒心的例子来劝慰怀婵。
他看着怀婵,伸手抚去她被风吹得贴在面颊上的碎发,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
玉回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不远处的几只鸟雀,被春风吹得也显得有些温柔。
“你如果担心,我便同你二皇兄商议一起再去探查三皇子,若他为人不端,我们也断不会让你嫁过去。”
“别怕怀婵,你是鄢朝的公主,总有人爱着你。”
怀婵愣愣地看着玉回,他往日柔顺的眉眼此时难得的严肃,可这样的神情下眼底却又浮现柔情和宠溺。
玉回的脸颊被风吹得微白,他垂下眼睛,于是鼻尖上那枚小小的殷红色的痣更是显眼,像是玉塑的人偶上落了一点朱砂,在神性与佛意中流连,是矜傲又悲悯的人。
河边的鸟儿被水流声惊得展翅飞走了,抖动羽毛飞跃怀婵的头顶,她抬头去看那一道浅黄色的影子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了树梢上。
“方才她们说话我听了几句,三皇子为人木讷寡言,鲜少与人来往,他…府上还有两三个侍妾。”
她当然明白自己的任务是联姻,虽然不求一往情深却也总是希望能嫁得良人,相敬如宾。
“我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就好了。”怀婵看着那鸟儿又飞到了另一颗树上,“是只鸟儿也好。”
玉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起从前的种种,忽然间他也想成为那只鸟儿,停在岸边也好飞上树枝也好,是自由的,随心的。
怀婵转头看见了玉回的侧脸,他的眼里也有若有似无的钦羡。令她这个身无长处,备受非议,在宫中不甚起眼的皇兄羡慕的东西不是至高无上的皇位,不是山呼万岁,而是和她一样,羡慕那只小鸟儿带来的一丝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