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楠拎着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孩子的脸颊,拭去方才哭闹的泪痕,心中百感交集。
纪嬗突然开口:“我看昀儿如此喜欢知桉,以后若能成王妃,那昀儿定是大周最有钱的王爷了。”
云卿云澜俱一惊,司徒楠的目光也有了片刻的凝滞。
纪妍嗔道:“这都还是个娃娃呢,怎么就急着谈婚论嫁了。”
纪嬗笑笑,道:“本宫开个玩笑,现在的孩子都有个性,成亲的事儿还得他们自己定。”
三人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由于孝庆凤君的薨逝,去年的含元殿并没有举办除夕晚宴,永昭二年的最后一次晚宴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场除夕宴,办得格外隆重。
晚宴过后,云卿与千尘在长街上踱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曲江的冰面上。
云卿晚宴喝了好几杯,本有些微醺,此刻风一吹,反而清醒了不少。
“今日我小叔乱点鸳鸯谱,差点就给知桉和小皇子定娃娃亲了。”云卿道。
“小皇子,可是楠安王?”千尘问。
“嗯。”云卿淡淡道,“当时我和云澜都吓了一跳,想必那司徒楠也是。”
千尘轻轻叹道:“这未来的纳兰氏族长乃是大周最有钱的人,想必日后娶的也是非富即贵。只怕到时候别弄巧成拙便好……”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云卿仰头长叹,“能过一天是一天。”
千尘望着冰面凝神发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坐在屋顶上指着天空立誓要摘星星的少年不见了,他变了,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对未来似乎也没有了期待,只能日日拨弄着琴弦,看着漏壶的水一滴滴地流走。
“阿尘,今日宫宴上我找了好久,都没看到慕容璟。”云卿道。
“你是怕她去查吗?”千尘问。
“嗯。”云卿没有否认,“可是,也怕她在做另一件事,就是你说很危险的那件事。”
“云儿,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把知桉养大,其他的事情你没精力去操心,”千尘无奈道,“也没法操心,她做的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
云卿有些急:“我看着陛下还有太上皇都好好的,再说朝中能臣那么多,丞相大人的幕僚也不少,哪有什么事是非得慕容璟去办的,她除了长得好看也没别的长处吧。”
云卿的语气渐渐放缓:“好吧,她弈术很高……琴技很好……箭法很准……马术也很厉害……”
千尘见他这般模样,原本沉重的心情轻了几分,笑道:“别自己骗自己了,她若只是长得好看,你也不会喜欢她吧,我们云儿可不是肤浅的人。”
云卿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还挺肤浅的……阿琛说,若是一个人不喜欢好看的反而喜欢丑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得了‘恋丑癖’,是种病,得治。云柔喜欢你,不也是因为你好看。”
提到云柔,千尘心一沉,可也许是次数多了,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将这种沉痛从一炷香的时间缩减到斯须之间了。
自从他长姐死后,他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常人所不及的控制力。又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控制力也日臻变强,以至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很难从他身上看到什么情绪。
府中下人罕见地从他们的大公子脸上看到慌张的神色,还是上一次高渐漓中了断肠草的毒。
“一开始我就发觉,在笑起来的时候,你们两个还是挺像的,也许是因为都有酒窝吧。”千尘温声道,“后来,即使不笑,也有几分相似了。民间有种说法,吃同一家饭的人,会越长越像,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云卿从不提云柔是纪妍养女这件事,可外人都知道,内官的孩子都是收养的。
“阿尘,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你不要告诉云柔,她还不知道。”云卿道。
“她能有什么小秘密?”千尘笑道。
云卿抱住千尘,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以方圆一丈内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其实云柔是……”
千尘的眼眸为不可见地有了颤动,随后又很快地恢复如常。
“快看,那不是纪大公子和高大公子吗?”人群中有一女孩喊道。
虽然纪云卿和高千尘的大名在民间早已尽人皆知,可见过真容的寥寥无几。真正被百姓记住这两张脸的,还数那场万人空巷的婚礼。
“怎么还叫纪大公子呢,早该改口叫纳兰二姑爷了吧。”一男子起哄道。
周围渐渐站满了围观群众,两人被那些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
“这大除夕的二姑爷不在府中陪妻主,怎么在这儿跟高公子约会呀。”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伴随着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