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蓝京坐镇涧山迎来七泽的客人—— 秦铁雁为首的暨南调查组成员,除念松霖外都到齐了,就在一周前他们同时接受省委组织部谈话,如所预料的都得到破格提拔或重用: 秦铁雁调任碧海刑警总队副总队长,看似跨省平级调动,碧海因其重要地理位置和经济地位,向来与暨南一样由局委员兼任,整体比其它省份高半级,故而秦铁雁实际上享受正厅待遇。 南雿区长伊宫瑜提拔书泽市副市长,正厅职,将高楚天、郁杏子、颜思思甩在身后。 省刑警总队刑事侦查处处长詹泊再度破格提拔(上次因为参与批复原件),接替秦铁雁的位子担任七泽刑警总队副总队长。 省正府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姬小花提拔为财贸处处长,正处职,总算也脱离苦海。 省科技厅科技合作处处长司马昊提拔为副厅长,党组成员。 ——就是让高雅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我明明和孟龙、司马昊跟蓝京在先,却被姬小花后来居上,而且司马昊在当初三人当中最不被看好,却率先提拔副厅职,真是岂有此理。 衡化副区长瞿千帆提拔为市民正局局长,正处职;衡芳区长助理郭昊林接替瞿千帆担任衡化区副区长。 暨南调查最大的功臣念松霖实际上也得到应有殊荣,不过考虑到正治和社会影响密而未宣,六月初,念松霖便转任人大副委员长,副国级,正式进入“党和国家领导人”行列,这也是迄今为止临都念家仕途最高点,不用说又将郑重其事载入家谱。 这批客人真是满面笑容,神采飞扬,别说欣赏蓝宝石湖美景,就是看垃圾场也能笑出声来。 傍晚时分,蓝京和秦铁雁肩并肩漫步在湖畔,眺望远处雪山,聆听湖面轻舟传来的欢声笑语,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在荷莲岛的场景: 下午莫小米坠楼惨死;蓝京被排挤到岛上维稳;秦铁雁反对自杀结论也灰溜溜上岛。 两人也象今天这样并肩站在海边,脑里充斥着为莫小米报仇的愤怒火焰,眼前却迷茫何去何从。 回首往事,往事不堪回首。 “打了念书记手机,没接,我猜应是避嫌,此行大伙儿过来也有集体委托的意思,若非他抽调我们几个,哪会有破格提拔?” 秦铁雁道,“等过段日子——你正厅大概也快了,干脆到京都当面感谢吧,不管如何总得表达一番心意。” 蓝京笑道:“无须多说,这个由我统筹,到时陪他喝个痛快……我猜到了副国级别会更谨慎,几乎找不着能够让他放松状态下酩酊大醉的人,对了,你跟路主任,不,路省长喝过?” “约不到哇,”秦铁雁道,“他到七泽后深居简出,当然也忙得不可开交,毕竟还兼省正府大管家嘛,听说只跟郁杏子吃过两顿工作餐,仅此而已。” “也需要我出面约,”蓝京道,“念书记、路省长是咱俩的贵人,仕途的明灯,无时无刻必须铭记在心,永远感恩。” “是的,是的!” 秦铁雁深深点头,“若非他俩,咱俩早早被黄世雄灭了,恐怕至今还窝在哪个偏远穷困乡镇苦熬蹉跎岁月,十年前副科十年后大概还是副科,反正一辈子就那样了永远爬不起来,你别想娶田甜,我也遇不到赵珺,两个落拓中年男偶尔喝酒缅怀小米,还是最廉价的散装粮食白酒。” 蓝京忍俊不禁:“你也别把乡镇副科干部埋汰得太惨,百来块钱的好酒应该喝得起,不过,唉,说真的想起小米不胜唏嘘,如果她没死多好,还有胜男……” “你是琢磨着你娶小米,我跟胜男?”秦铁雁道,“可我最爱的仍是小米,咱俩届时便是情敌关系!” “别闹了……” 蓝京仰望星空道,“两年了,你跟胜男的约定该到期了,焦糖按理也会露面,是吧?” “总觉得她俩之间保持隐秘的联系,不过我没证据。”秦铁雁道。 “事情早已过去,都无所谓了,联系又能说些什么?昨晚吃什么,你身材如何,要不要减肥?” 蓝京笑道。 “那倒也是……” 秦铁雁捡起地上贝壳抛进湖里,突然间深沉地说,“蓝京,你想过奋斗的最高目标么?” 蓝京怔了怔:“为何这么问?” “省委组织部谈话结束那晚,我独自站在阳台冥想了两个小时,”秦铁雁道,“我在想,我秦铁雁有幸混到正厅职,应该是祖宗八辈子坟头烧了高香,让我一路上尽遇到好人、贵人,逢凶化吉,但我又想,祖宗积的阴德也有限,比如三尺厚吧,总量就那么多,我可得悠着点儿别光图自己快活全给用掉,好歹给秦家子孙留点儿,你说对不对?” “呃……”能言善辩的蓝京居然滞住,半晌道,“实在没法理解你怪异的思路,那么,照你三尺厚阴德的说法,打算后期怎么办?” 秦铁雁道:“咱俩一样大,今年都三十九,按照常理只要燕家大院那位仍在位,五十岁前我副部、你正部肯定没问题,但我不想迈那道坎了,蓝京,我就安分守己地、踏踏实实地坚守正厅岗位直到二线,不,五十岁主动申请给年轻同志让路,自愿到边缘部门提前养老,照顾家庭、陪伴老婆和孩子。” 蓝京深深吸了口气,道: “铁雁居安思危,在人生最风光的时刻想到激流勇退,非常可贵,非常可贵,老实说之前我一直担心你会飘……正部、副部、二线,那些离我们还很遥远,我觉得暂时不必多想,多想无益。用迷信的话说,每个人的命运生下来就写好了,你无法改变,好比念书记抽调人员去暨南,我根本不知道,你也完全没想到,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是吧?因此顺其自然吧,别老惦记着祖宗,我们也要加入祖宗行列,我们地位越高做的善事福分越大,更能为后代子孙多积阴德。” “嗬,你的思路也很独特,不过……挺对我的路子。” 秦铁雁笑道。 当晚酒宴设在蓝宝石湖畔地势最高的观光餐厅,除七位客人,蓝京只叫了薛立权、慕妤婕夫妇作陪,凑起来正好十位,全部来自七泽。 老朋友相聚,蓝京破例开怀畅饮,所有人都很放得开。酒至半酣,伊宫瑜借着酒意摇晃着酒杯道: “今晚我装醉到你房间,会发生什么事?” 蓝京心里“卟嗵”猛跳,却笑道:“当你说这句话时就已经醉了,根本不必装醉。” 瞿千帆、郭昊林一左一右拉着蓝京的手,说两句就喝一杯,再说两句把一整壶干了!确实他俩的命运完全靠蓝京以一人之力彻底改变,否则一个仍在海边小镇,一个继续沉在镇办公室最基层做牛做马,漫漫长途哪有出头之日? 喝着喝着,他俩先倒了下去。 薛立权、慕妤婕自然是客人们的主攻目标,酒量又一般般,没能坚持到最后;秦铁雁、司马昊以及蓝京都相继“失语”;伊宫瑜虽硬撑着,走到包厢门口跌了一跤;最终打扫战场的只剩相对还可以的姬小花和詹泊。 其他人都在服务员协助下搀扶进了房间,最后詹泊架着秦铁雁,姬小花扶着蓝京来到最东侧的两间。 姬小花动作很麻利地做了点手脚,看似房门关得紧紧的,实质只须用力一推便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前正好看到詹泊远远过来,她主动打招呼道: “你没事吧?” 詹泊脚底下有些踉跄,手臂撑着墙苦笑道:“快有事了……赶紧睡觉,赶紧睡觉……” 啪,力道很大地把门关上了。 姬小花从容地洗了个澡,又喷了些香水把全身上下和各部位弄得香喷喷,再微微化个淡妆——尽管接下来的活动全在漆黑中进行,万一开灯呢?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保持形象,不可心存侥幸。 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会儿,没动静,这才蹑手蹑脚一路过去,推开蓝京的房门闪身而进,黑暗只有他香甜而有节奏的呼吸声,正如多年前佑宁那晚。 天啦,那是多么多么值得回忆的一晚,那晚彻底征服了她,让她如痴如醉,此后煞费苦心创造机会,就为了重温那种激情,真正享受他年轻充实的力量,还有放飞到骨子深处的快意。 此刻她再也按捺不住压抑已久的**,趴到了他身上。 醉意朦胧间蓝京好像感觉到什么,喃喃问:“谁……” “你的梦……” 姬小花贴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是你一辈子的梦,我愿意永远活在你梦里……” 蓝京下意识接受了梦的解释,继续沉沉入睡。 是的,姬小花只想在他梦里发生这一切,她会感到不自在。 她也觉得蓝京同样不自在,据她所知,蓝京很注意与女同事保持距离,慕妤婕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从铜关跟到涧山,结果却和薛立权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