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未曾听闻的名字,舜希,是谁?
玄烈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当他再次像俯下身去的时候,林瑀灰色的眼睛里已了无生息。
“林老师、林老师?”
玄烈有点着急,轻轻推动着林瑀的肩膀,可是对方早已不可能给予答复了。
“林老师!”
玄烈还要加大力度摇动林瑀那即将散架的皮包骨头,忽然,一只炙热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是纪凛烛,她默默从背后走来,有力地握住了玄烈。她这一握,玄烈身上手上的劲彻底松懈下来,好像沿着指纹被林瑀吸走了。
他到情愿这样,说不定林瑀就有力气爬起来再对他说说话。
对了,指纹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玄烈就差瘫痪在地上,但他腿还是稳稳立着的,尽管并不是他有意用力支撑。
没有人是这样死在他面前的,要么溅他一脸血,要么干脆利落地掰折其脖子,要么就是远远的一枪命中。
于是当一个曾在他生命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人物悄然死在他面前,并且有未完成的愿望,而玄烈却帮不上任何忙时,他感觉世界都快崩塌了。
灵魂的飘散是无形的,这一点林瑀骗了他。
曾几何时,当玄烈还处于记忆的幼年阶段时,曾无意目睹了有穿防护服的人们在处理实验室发生意外导致身亡的尸体,而随他们下葬的,是对他们死亡尚不知情的家属送来的蔬果、照片和信件。
很长时间,记忆如一团挥散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他头顶。当时他还处于术后恢复阶段,尚未参与正式的机械体训练。
林瑀开导他说人死后灵魂是会飘走的,“你能亲眼看着他上天堂。”
这一理论无疑是对唯物主义机器人一个重创,但玄烈还是尽力去理解。
“他还会在你身边盘旋一阵,你能闻到他的气息,还能看见他的眼睛,在那之后,你每次抬头仰望的星空,就变成了他眼睛的样子。”
“骗人……”玄烈喃喃自语道。
眼前的景象顷刻化为了一系列慢动作镜头,重力消失了,他趔趄后仰被纪凛烛搀住的动作,杨宁伸手合上林瑀双眼的动作,一大堆玄烈熟悉却看不清脸庞的人鱼贯而入这小房间的动作,都被林瑀的死亡延伸地如此之长。
他大概是真的有灵魂的,最后让玄烈多看了他一会儿。
午夜,初夏清凉的风卷起一阵阵干燥的尘土在空中飘扬。
玄烈和纪凛烛高坐在楼顶长椅都能清楚闻到一阵阵土腥味。
“玄烈,你晚上怎么没吃饭?”纪凛烛问。
玄烈摇摇头,“不想吃。”
他抬头遥望着夜空,这个动作他保持了有一会了。黑幕星星点点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眼睛的样子,玄烈才发觉自己压根没看到林瑀的眼睛。
“机器人也会食欲不振吗?”纪凛烛轻笑着。
“机器人本来就不用吃饭的。”玄烈看向纪凛烛,不深不浅地回答道。
“你很伤心吗?”纪凛烛接着问。
尽管玄烈依旧不能很透彻地知晓“伤心”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轻轻说了两个字,“有点。”
纪凛烛不再说话了,就这么沉默地和玄烈坐在一起。
她也没经历过这些,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过去面对那些虽属敌方却仍活生生的人们,也是说杀就杀了。
玄烈发现两个人都沉浸在了烦闷的情绪里。
渐渐的,风止息了。四周燥郁之气腾然爬升,世界身处在炽热旋风里,连他们坐在这么高的地方都不能幸免。
夏天真的到了。
惨淡薄云瞅准机会从上方游过,遮蔽了本就不透亮的月色。比黑夜更黯淡的,是玄烈的心。
过了一会,纪凛烛自顾自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