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部长太太一直在旁边呼喊她的上帝。
上帝没有降临。
末了,上帝虔诚的信徒被严冬烧坏的手勾起恶心,扶墙呕出不少胃液。
天还没亮透,陈母起个大早做花馍。
做好之后挑最软最漂亮的,等享受礼拜天的宝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才喊她把花馍捎去给陈顺、杜蘅。
“千万和你三哥嫂子说,到外头别惦念家里,平安到地方写个信,好让妈安心。”
“知道啦。妈,小声点,别让爹听见,爹可不高兴了。”
宝路满一茶缸烧开的井水,正往里面搅糖精,听到后半句笑了,“写啥信嘛,信还没人走得快呢。”
搅好盖上盖,放进自己勾的花边网兜,和母亲道个别,甜甜蜜蜜出门去。
走的却不是去陈顺家的道儿。
穗子今天也放假,说好骑车载她,宝路把手指头往考古现场指,不停催促快点再快点。
花馍托军马场男知青送,她要去给梁队长送糖水,两头不耽误。
穗子踩着自行车,问宝路午饭吃没吃。
宝路随口回答,转而说起别的事,她的小嘴吧嗒吧嗒,像只百灵鸟,穗子不怎么敢和她说话。
每次见面,他至少魂飞魄散三天。
穗子的招魂仪式要举行一个礼拜左右,那股高兴的傻劲儿才能缓过去。
宝路说到许蔓蔓,哼的一声。
这人说她的水是脏水,喝了腹泻,上场部卫生所吃痢特灵才止住。咱们谁不是这么喝大的,就她毛病多,本来就不是给她喝的。人家梁队长就没说什么,还夸好喝呢。
穗子一边踩车一边和她同仇敌忾。
宝路骂谁,他也骂谁,宝路瞧不上的,准不是好人。
两人到地撞见大锅灶在做臊子面,蒜盐芝麻油一和,香死人了。许多人都在端碗吃面,夏教授让他们两个坐下来,也吃一碗。
穗子哈喇子快喷出来,宝路却无心吃面,伸长脖子四处找人。
“梁队长呢?他不在吗?”
她问。
“梁唯诚么,他请假,大概生产队有什么事。”
“不对,梁队长这两天脸色不好,估计病了。”
宝路一听,扯穗子就走。
知青院子、麦地、场院、泵房、场部卫生所四处转,一圈圈找下来,没人能说个全乎话。
生产六队的人反而问她有没有找到队长?找到队长一定能找到王喜春,王喜春也丢了。
宝路怎么可能想到,她的梁队长此时此刻正在太原火车站。
甚至比杜蘅更早抵达。
由太原开往北京的次火车只有一个趟次,晚上才发车,时间足够充裕,正午后再动身来得及。出门前华红霞找来,把自己换来的全国粮票一股脑儿地塞杜蘅手里,贴到耳边说绍兴话。
“为你高兴着呢,一点心意,你别拒,就当给嬢嬢补身的。”
杜蘅不会拒绝华红霞。
两人之间也不着客套,她收好新旧不一的粮票,更不用说谢。
这天天好,阳光也好,即将开镰的五月空气荡着麦子香,清清爽爽。她拉着红霞的手,说自己心里的顾虑。
把红霞说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