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野说:&ldo;实在没多余的地方,你将就几天。&rdo;程迦说:&ldo;没事儿。&rdo;开门进去,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摆着简单的桌椅板凳,角落一架高低床。程迦的相机箱子和电脑包规整地摆在桌子上,和别人的镜子洗漱用品在一起。程迦问:&ldo;你们这儿还有女的?&rdo;&ldo;咱们队的,叫达瓦,巡逻去了。&rdo;程迦回头看他:&ldo;你住哪儿?&rdo;&ldo;对门。&rdo;&ldo;一个人?&rdo;&ldo;……和桑央一屋。&rdo;&ldo;……哦……&rdo;程迦回过头去了。两人又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快到中午了,屋里闷热,程迦走到桌边,想开窗。老式的窗子,里边是竖条铁栅栏,外边是木框,玻璃上印着花纹,透光,但不透视。程迦站在桌子这边伸手够插销,下边好拉,上边难办;掂脚也费劲,捣鼓一阵手臂上蹭了一堆铁锈。彭野上前拂开她的手,把插销插入,推开窗子,拿铁钩勾好了固定住。风涌进来,外边是青黄色的高原和远山。程迦捋捋头发,坐下开电脑,说:&ldo;看照片。&rdo;彭野插兜站在她身旁,低头。电脑打开,屏幕是黑色的,空无一物,全黑,除了左上角一个回收站。程迦调出文件夹,对话框最大化,小图片一点点占满屏幕。彭野瞟了一眼,这一路很多瞬间都被程迦记录下来。不仅他,还有十六石头和尼玛。一切都有迹可循。但程迦不会把原片给他看,除了可能有黑狐的那几张。而彭野敏觉地发现,程迦相机里的那几张男女搂在一起的黑色剪影照,并没导进电脑。程迦下拉着图片流,中途一停,手指点开一张图片,她穿着白蓝色的藏族裙子,坐在店里编辫子。程迦问:&ldo;谁拍的?&rdo;彭野说:&ldo;我。&rdo;程迦问:&ldo;谁让你拍的?&rdo;彭野说:&ldo;我。&rdo;程迦又问:&ldo;你为什么拍?&rdo;彭野说:&ldo;手抖。&rdo;程迦:&ldo;……&rdo;她习惯性地摸一摸口袋,而彭野已经把烟递到她面前,她抽出一根点燃。程迦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轻触屏幕,另一手夹着烟,时不时呼出烟雾。她经习惯这种劣质烟。她找出刚来那天拍的照片,彭野不经意弯下腰,压低身子,一手扶着她椅背,一手撑在桌沿。烟雾弥漫到彭野的鼻腔,混杂着她头发上劣质洗发水的香味,他分了心,垂眼看她,看到她莹润如白玉的耳朵,小小的,弯弯的,就着斜射的阳光,透明得能掐出水。&ldo;你说是这个么?&rdo;程迦抬头,瞧了他一秒,淡淡道,&ldo;你看哪儿呢?&rdo;彭野自然地看向屏幕:&ldo;你说哪个?&rdo;程迦不追究地扭回头,指了指。照片的左边缘有个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口罩和帽子,没带墨镜。彭野确定:&ldo;是他。&rdo;程迦放大照片,像素极高,清晰地放出黑狐的眼睛,他的眼神平淡随意,像普通人。眼睛附近有道很深的疤。程迦说:&ldo;是这个疤么?&rdo;彭野说:&ldo;是。二哥开枪打的,但让他逃了。&rdo;程迦弯腰在垃圾桶边点了点烟灰,问:&ldo;刚那些人里边,哪个是二哥?&rdo;彭野说:&ldo;死了。&rdo;程迦没话了,过一会儿,问:&ldo;黑狐要找的是这个么?&rdo;彭野眯眼看着照片,觉着哪儿不对。他说:&ldo;应该是的。&rdo;&ldo;他那么谨慎?为了眼睛上一道疤,追杀我那么久。&rdo;程迦起身去窗台上摁烟头,又找了张新存储卡塞进相机。彭野瞥她一眼,点了上一张。这张图片里有几个行人,因为风沙都遮得严实。图片右边缘和下一张黑狐位置相同的地方,有个个头不高的人,扭头看着图片右侧,穿着绿色冲锋衣。彭野不动声色点下一张。程迦坐回来,说:&ldo;再重新找一遍。&rdo;彭野却直起身,看看手表,说:&ldo;先吃饭,十六他们应该快回来了。&rdo;话音未落,他眯起眼睛,窗外的原野上两辆车正往这边冲过来,速度很快,没有减速的趋势。程迦也看出了不对。彭野转身就往外走,程迦跟上去。走到大厅,撞见德吉等人匆匆往外走。&ldo;十六中枪了。&rdo;程迦跟着彭野飞奔出门,两辆车紧急刹住,尘土飞扬。前边一辆车上拧下来几个被绑着手的盗猎者;后边一辆是石头的,车上打了好几个子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