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来什么没有?”探春懒洋洋地问。她记得抄捡大观园过后,晴雯就被撵了出去,难道就是这回被抄出了什么?
“不曾。急着回来告诉消息,也没听下去。”
探春想了想,扬声把翠墨叫了出来:“你们今儿别再开夜工了,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免得被瞧见了什么。”
翠墨不大在乎:“就送到她们鼻尖下去,她们也看不懂咱们写的是什么,只当是姑娘习的字儿呢”
“你就编排着罢”探春笑骂,“你就知道中间儿没杂着个认字的?”
“她们……怎么可能”翠墨不屑。不过,还是依言让半夏和当归把东西细细地收了起来,又朝侍书打听了抄捡大观园的细节,忽地鬼头鬼脑地笑,“听说今儿个白昼里,晴雯还被气得哭了呢”
“她可是个顶伶俐的,说话也不肯让人的,如何还能给人气得哭?”侍书不信,“从来只有别人被她说哭的,还能有谁把她给气着的?”
“听说是王善保家的因太太委托进园子里稍作照看,不知怎地就说到了晴雯,总不是什么好话,大意是仗着自个儿生得模样比旁人标致,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跟个西施的样子,妖娆得很,在二爷房里倒像个副小姐作威作福。”
探春皱眉:“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才,整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光会无事生非”
“这话可不能叫人听见,大太太可信任她得很呢”侍书赶紧跑到门边。
“不用这么紧张,大晚上的上哪儿传话去再说,别人就搬嘴皮子,也得大太太那里肯信呢”探春好笑。邢夫人耳根子软,爱听好话,她哪一次见了面不给她装上一车的?就算有人给她点眼药水,她一样能把话给转寰回来。
“就这样……能被气得哭了?”侍书走回来,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依着她的性子,恐怕在怡红院把那老货骂一通才是”
“还不是因了这番话,太太把她招了去问话么?才回了两句,就被太太好一顿大骂,说她天天作这轻狂的样儿给谁看,好好的一个宝玉尽叫她们这样儿的带坏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晴雯有苦说不出,直气得一行儿哭着回怡红院,好几个都瞧见了的。”
探春笑道:“不过是因为晴雯生得比旁人好看,太太有些看不过眼罢了。倒是袭人长得平平实实的,反得欢心。今儿还让我从她那份子里拿出些给袭人补齐二两呢”
“二两?姑娘的月例银子,也只得二两罢了。”翠墨有些懵懂。
“这是当她作姨娘了?”侍书更清醒,“周姨娘和赵姨娘两个,也才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只是赵姨娘因为有了环三爷,才多了几两。”
“嗯,只现下二哥还小着,又没定下人家,才这么暗地里的给。”探春点头,“晴雯这回倒真是冤了,平白得了这么一宗罪名。王善保家的没事还能生出些事儿来,真有了什么,还不被她搅得翻了天?”
“这府里头从上到下,有谁不厌她的?这老货处处都惹人嫌,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偏还拿着大太太的名头吓唬人。这府里谁作得主谁作不得主,哪个不是明眼儿的?只大太太拿她当个宝似的,还放在身边让她做脸子呢”
“她惯会奉承的。”探春笑道,她如今也摸得准了,邢夫人就吃这一套,“现下儿又搜到哪里了?”
侍书出去问了话,进来回道:“才去过潇湘馆,在紫鹃房里搜出好些宝二爷换下来的东西。”
“二哥早些年跟黛玉一同住在祖母那里,东西早混了,有什么稀奇的?”
“正是呢,只王善保家的自以为抓了什么把柄,很是神气地说了一通。倒是琏二奶奶说了几句,现下儿往这边来了。”
探春奇道:“不对吧?搜过了潇湘馆,不是该往蘅芜院么?怎么竟径直地往咱们秋爽斋来了”
“琏二奶奶发了话,说抄检只抄检自己家的人,不能抄到亲戚家去,让人知道了难免笑话,便绕过了蘅芜院。”
“哦,原来是为了讨好太太去”探春不屑地哼了一声,“林姐姐难道不是亲戚么?”
一边却在暗地里思量,难道王夫人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先前儿王熙凤看在贾母的面上,对林黛玉可客气得很。
“咱们的东西要不要收一收?尤其是银票,被抄出来可就难以辩解。”侍书说着,便打开了箱笼。
“你两个把紧要的东西装在身上,字画不用管,虽然贵重,凤姐姐不识字,她带来的那些人也都不识得的,不会打散了来看。就是那串珠子另外地收了,放首饰匣子里去,反正是二哥转送了来的,谅凤姐姐也说不出什么来。”
翠墨眨了眨眼道:“不如放在姑娘身上罢,听说前边儿丫鬟们的东西都兜底儿搜得甚是仔细。”
探春忽地神秘一笑:“等着瞧吧,你们一心一意地跟着我,哪会让你们受这样的委屈凤姐姐不是想要讨好太太么?我便让她讨好去咱们都赶紧穿得齐整些,敞了大门等着她上来搜捡。”
翠墨笑着答应了一声,侍书却担忧:“别落了二奶奶的面子,明儿她恨上你,在太太跟前儿嚼舌根。”
“我只要占着个理字,怕谁挑刺儿不成?”探春却有恃无恐,“先斟杯热茶来,要热热的,一会儿我气起来扔杯子,也有点效果不是?”
侍书大惊:“姑娘不可”
翠墨却笑嘻嘻地去斟了一杯滚茶:“姑娘可莫喝,我怕糟塌了好茶叶,用的是碎茶末子,上不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