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又和她说了一会儿闲话,抱着账簿子喜孜孜地走了:“回头还给宝玉,这个月里咱们能赚上一倍有余。”
探春忍不住莞尔,这还是原着里那个只会伤春悲秋吟咏《葬花词》的悲剧女主角吗?
翠墨递过了一盅茶,探春诧道:“我这杯才泡了两开,才刚出了味儿,怎么又去泡了新的?”
“我不知道侍书姐姐泡了的……”翠墨干笑,却并不走,期期艾艾地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不能开口的样子。
探春想她素来并不这样,大约有什么难言启齿的地方。可她又不是贾府的家生子,在这府里头原没有什么交情好的姐妹,却又为了什么呢?按捺了好奇心不问,且看她到底说还是不说。
“姑娘好久没出去散心了,想不想出去逛逛?”翠墨绞了绞帕子,嚅嚅地问。
探春更是奇怪,从来只有她起头儿,几时翠墨的也心野了?看着她脸色微微泛霞,心中一动,莫非她看上什么人了不成?可是每常总是随身边,也并不见她有什么举动。莫不是铺子里新来的那两个伙计?倒是长得眉清目秀,其中一个叫永贞的,还长得双桃花眼。
不过,若是直问,怕是不肯说的,便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如今园子的角门锁上了,若要出去,竟要从外边儿的侧门走,惹人眼目的。最近家里事儿又多,竟不得从容。”
翠墨急道:“角门虽说锁上,也只晚上罢了,白天我们要出去还是很便宜的。再者……姑娘也未必要从角门出入。”
探春更是大乐,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端了茶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到底为什么急着要出去,是会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
翠墨傻笑着,才道:“是王爷那边儿送来的信,请姑娘务必一见。我虽不知有什么事,但想来如今他也大婚了,若没紧要事,必不会传话给姑娘,所以……”
探春呆了一呆,忍不住苦笑。原来翠墨为的,倒还是自己的事可事到如今,她与水溶还有见面的必要吗?相见争如不见罢了。
“往常是往常,如今他有家有室,我何苦去扰他。况且,我这么地去会他,又算什么呢?这话儿,从今后再不必提起。”
翠墨嚅嚅地说:“听说倒是为了姑娘的事要见。”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这么一身罢了,又算得什么呢?”探春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是要全都抛开的,可总会带出三分怨气,不由得怅然叹息,“我去床上略歪歪,看几页书去。你若是闷了,也不用伺候着,横竖还有待书和入画呢,去园子里自耍去。”
翠墨跺足道:“真是姑娘的事儿姑娘不是着我去打听前儿来的官媒婆的事儿吗?这可是姑娘的终身大事,若配个孙家的少爷什么的,那可一辈子都完了。”
探春一听,顿时警醒起来:“正是呢,可有消息不曾?”
“咱们左近的亲戚都知道姑娘是咱们府里最出挑的,竟不只一拨儿的媒婆过来,也有三四个的,并不是说的一家。旁的我也不知道,只有一家,却是王爷今儿要见姑娘一面的缘故。听说那人也在场,让姑娘见上一见,若中意了,自然好说,加意地着几个有面子的去说,不会不成的。若是由着人挑,老爷和太太一时糊涂,并非贪图人家的彩礼,可知人知面,谁能知心的?”
探春冷笑道:“几时我的终身大事倒要叫外人操起心来?”
翠墨忙道:“他心里原是只有姑娘的,只为身在那个位子上,身不由己罢了。又诸事不巧,便这么迁延着没了指望。如今另有一家,却也差不离儿,所以要让姑娘去见见。”
探春更是赌气:“既是与他差不离儿,也是一般瞧不上我,有什么好见的到头来,徒惹人笑柄而已。若是依着我,倒不如寻个小门小户的,哪怕只是个穷秀才,或者竟是个铺子的掌柜,倒也罢了。”
“哎呀,姑娘,这可不是负气的时候,若真让太太把亲事给定下了,后悔也来不及。你打量着二姑娘的前车之鉴罢,好歹自己放在心上,不要嫁过去才发现并不知根知底,后悔不来。”翠墨替她急,“前儿才听绣桔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二姑娘如今清减多了,那孙少爷一月之中难得有两天在她房里的。”
“啐,那不正好清静么?”探春似笑非笑,依旧低了头喝茶。
翠墨苦求:“姑娘,好歹你的亲事自个儿就上心罢,瞧中了人再说亲,自然比那不知根知底的好。”
探春听了倒也心动,便问:“有没有请二哥同去?”
“不曾。”
“那我独个儿地怎么能去见他?虽说我自个儿不在乎,若让人知道,拖累了府里的名声,咱们家里可不止是我一个姑娘。”
翠墨忙着:“王爷做事精细,自然是隐秘的,不会有外人知道。况且也有外客作陪,算不得什么的。”
又赌咒发誓,到时候还有个熟人作陪。
谁?探春狐疑,翠墨却只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只水溶差了人这样告诉她而已。
南安王妃
探春犹豫了很久,在翠墨失望到冰点的时候,才终于把那颗头点了下去。
“走吧。”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翠墨吓了一跳。
“去哪儿?”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翠墨出口之后,才大喜过望:“姑娘同意了?”
“你不是费尽心机说服我吗?不知道你收了他的什么好处,对我都没有这么个尽心的。”探春笑道。
“真是一心为了姑娘。”翠墨赌咒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