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只觉得昨天吃的那道辣子鸡,再度回味了一片,把人都整个儿地辣得发木。她该怨恨水溶把她推给了他六哥,还是为还有人敬重她待见她,而欣慰?
水溶轻轻叹息,容色微黯:“六哥一向很喜欢你,只是因为我与你先……所以六哥并没有说。如今我奉旨新娶王妃,六哥便央了我。”
探春微哂,这也叫新娶?再过两年,怕是他们的世子都能出来打酱油了。水淞脸上没有笑意,深抿的嘴角,显示出心情的紧张。她忍不住心中一动,恐怕水淞早有此意,只水溶拖延至今。怕也是因为慎重,或者是……旧情难忘?
水溶见她容色不动,也看不出是恼还是喜,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似的,苦不堪言。眼前的这位佳人,原是他中意的,如今却近在咫尺,如隔天涯。可他无法怨恨南安,即使他真提了亲,贾政敢答应与否尚在两可之间,皇帝却绝不容许他真与贾府联姻。
只是,皇帝又容许南安迎娶探春么?他微微侧首,看着后者坚毅的下巴和坦然的神态,又释然了。哪怕被削了王爵,南安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决心,让他羡慕,又让他嫉妒。把负面情绪理智地压住,水溶才继续微笑:“我想六哥的为人,你也该知道的。虽有些粗散,待人却最是血性。只要你答允了,便是千难万险,他也会办到,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探春整个人都有些木怔,她与南安郡王?尽管对此人很有好感,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失了一个王妃,还有一个留在这里等她。尽管知道南安郡王在皇帝面前说漏嘴并非故意,可轻怒薄怨,总是免不了。谁让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心眼儿并不大的女人呢?
她与水溶相处旷久,才彼此合意,私下提及终身。与南安见过寥寥几面,又怎么忽然被他看对了眼?
锦上添花的爱,从来都比雪中送碳的那个质量要高。饥肠漉漉的时候,抓起桌上的蛋糕就往嘴里送,那不过是生理需要。酒足饭饱,撑得半死时分,还要唤侍者再来一份甜品,垂涎那股清甜,那才是真爱。
而她此时答应了水淞,与饥不择食,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官媒上门已经两三拨,听说王夫人留下了两份庚帖。与其嫁给素不相识的人,倒不眼前这位,至少家里人口极其简单,南安太妃又是那样的好性子……
南安郡王见她沉默不语,明知道这样的大事不是仓猝之间就能定下来的,可心里仍是紧张。
探春觉得这个头若是点下去,便是对水淞的不公平。就算略有好感,但离谈婚论嫁的感情,也未免太远。把他当作一块浮木,是她的自私。
“郡王……”。。
孤注一掷
南安郡王见探春开口,那深思熟虑的样子,让他心慌。不及细想,便急急地截住了她未竟的话:“我听说有好几个官媒婆在为姑娘提亲,实在心急,想请了官媒上门,又知道姑娘是个顶有主见的,这么着冒冒然的去,反让姑娘生也反感,好歹央了九弟与姑娘见一面,总要知道了姑娘的心意,才不至孟浪。”
探春哑然,敢情这私下相见,就不叫孟浪了不成?不过,对他把自己打探得如此明白,倒还让她有些感动。
虽然他的这个举动在这时代看起来有些不合礼仪,但对于探春来说,却是对她的最大尊重,因此脸上的神色,放得更加柔和。
南安郡王说话的语速有点急,一直关注着她的神色,此刻才稍稍放心,语气平稳起来:“我的为人,九弟尽知,我的家事,也可略加说明。我原来也有一个王妃,只是娶了不上半年,便生病没了。后来一直没娶,家里虽有两三个侧妃,也只是规矩如此,并不十分亲近。唯见了姑娘,心上却与待他人不一般,故此要把姑娘明媒正娶了回去,做我的王妃。上回家母特特地看过姑娘,说人是顶好的,故也同意。不日我便请家母与令祖母先提,再请官媒上门提亲。”
探春怔怔地看着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流利,想是思虑良久。心里暗想,虽是续娶,好歹也是王妃,那年寿日抽上的签,说是她日后要做王妃的,原来并不是应在水溶上,竟是应到了南安郡王的身上?
“容我考虑。”想了很久,探春才勉强地回答。南安郡王不是水溶,尽管初具好感,但这样薄弱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她把一生交给对面这个男人。
然而,错过了他,等待她的又是谁?现实,这就是现实。探春自觉对感情很有洁癖,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却渐渐地被同化,更多地考虑现实的问题。
南安郡王有些失望,却仍然风度良好:“好。不如先遣了官媒上贵府,至于姑娘同意与否,便到时候再作决断。”
水溶听了哑然,有他这个郡王遣媒提亲,还有谁敢跟他争?到时候探春就算不同意,怕也晚了。
可是心乱如麻的探春,却没有听出这个意思,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水溶待要提醒两句,南安的眼光却如刀子般地杀了过来。
水溶只得苦笑噤声。谁说南安郡王是四大郡王里最正直的一个?若真玩起手腕来,四个人还真决不出高下呢
探春没有注意到他们私下的小动作,便急着告辞。理由当然是光明正大的,水溶和南安郡王谁也无法挽留,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
“六哥,你这不是逼着贾府同意吗?还说什么要听她的意思,原来不过是找个借口来见她一面而已?怎么,到底还是坐不住了”水溶虽是涵养很好,但看着心爱的姑娘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纵然这个男人是自己的手足,也难免会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