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再看一眼,他会忍不住喊人将她拖走。大步流星刚刚走出卧房,房门嘭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惊得仲熙肩膀一抖。门后林照收回踹出去的腿,叉着腰深呼吸。不是她做的,她如何能忍被冤枉?后悔了,后悔了。林照来回踱步,气上心头,几日担惊受怕便罢,还要受他的气。屋外,仲熙盯着紧闭的房门皱眉,心想这女人火气忒大,果然是乡野之人,没有半分大家风气。然而转念一想,仅从几日相处来看,林照似乎并不是如此急躁之人,虽然一些行事他捉摸不透,但她总是一副精明样。难不成真是自己错怪了她?仲熙望了眼对面隐泄出亮光的书房,不觉否定想法,心中诧异。如果不是故意为之,又为何在请他来此的情况下还要去里间睡?心中想着,手推开书房的门。莫不是又是青蛙?打眼的绣鞋东倒西歪,别处没有任何杂乱,仲熙环视一周,并未见有什么异样。正要转身,忽而一道黑影在斜前方掠过,他随着凝神一看,却是个小黑虫。盯着趴在帷幔上黑虫半透明的双翅,再看烛芯微摇,火光明黄,奇妙的想法涌现脑海。青蛙。虫子。仲熙探过帷帐要将灭蚊灯掐灭,心中念想一闪,他抻手将灭蚊灯取下,灯光一动,黑虫跟着飞起,在帐顶盘旋。他提着灯盏到桌案,案上铺了纸张,他坐下,将白纸抚平研磨。灯火再次吸引黑虫,绕着圈跟过来,试探着停在灯盏上,即触即离,来来回回三四次,许是知晓面前之人并未有捕它之意,便安安稳稳停在上头。仲熙乐见其成,手上毛笔飞舞,偶抬头观察黑虫。不多时,黑虫模样在纸上渲染,颇有栩栩如生之势。他停笔,黑虫恰此时飞到纸上,烛火之下投出小影。仲熙略思索,在旁侧空白处挥笔写下一字。——虫。黑虫在纸上乱爬,爬至角落时,他拿过砚池,啪地一声拍死,位置一看,黑虫尸体仿若落款。越看越满意,仲熙未灭灯,起身离开,出去时看了眼对门,同她学,门关得震天响。背着手,脚步堪称轻快。林照原还盘在床上纳闷,怎么没有听见关门声,结果就被震得颤了颤。她心知这门是专门摔给她听的,她活动了下腿,又竖耳等了会儿,再无动静。心里难抵好奇,林照赤脚在明间走着,时而望向书房门扉,仍存光亮。为何?他去书房作甚?林照咬着唇,想到里面可能有黑虫,多少有些不敢动作。又过片刻,林照转身回房睡觉,何必折磨自己,明早看不一样是看。翌日。翠羽看到林照无精打采的蔫蔫样,吃了一惊。“姑,姑娘,晚上又有青蛙了?”林照揉着眼摇头,径直推开书房门,扫视一周,发现书案上多了盏灯。她缓步走过去,由于没睡好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些泪花。目光从灭蚊灯自然地落在被灯盏压着的纸张,将将触及,林照瞪大眼叫出声,连忙扭身远离。外间的翠羽听到声响骇了大跳,急慌慌赶去。“怎么了?”林照闭着眼颤手指向书案,说不出话。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如何能这般幼稚?翠羽走近去看,纸上画了个黑虫附加一个虫字,没甚可怕之处。只是联想昨日青蛙,翠羽再看林照反应,问道:“姑娘也怕虫子?”林照一哽,强撑道:“有死虫你没看见么?”“绿色发黑的血。”翠羽一听,返过去又看,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她口中的尸体,一小滩血迹在尸体下方,由于面积小,最初并未留意。“看到了,姑娘好眼力啊。”林照蹙眉,她也不想。翠羽忙改口:“我,我把它扔了?”“……翠羽,你可敢将死虫抠下来么?”翠羽愣,看了眼死得面目全非的黑虫,点了点头:“是敢的。”“那你用新纸只包着死虫,回来送去给王爷。”“啊?”翠羽半张着嘴。这被一打岔,冲动的心思得到降温,林照摆摆手,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最终叹气道:“罢了,什么也别动,将它折起来放好。”翠羽盯着桌上纸张有些发愁,迟疑问:“放哪里?”林照不管不问了:“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不要让我看见就行。”翠羽更愁,心道也不知昨夜王爷过来没有,怎的感觉不过一夜林姑娘和王爷之间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后的事林照没有多问,也不知最后翠羽将那纸虫放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