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梦里朦胧不清的桥头,自己似乎也离他这么近。于是他像梦中那般伸出手,轻轻摸摸池州渡的脸颊。“别哭了,我知道是你。”他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嗓音。他并非不想这样堂堂正正地看一眼池州渡,只是他心里清楚这远不止一眼。人若在梦中一旦看清什么,即是梦醒之时。但此刻齐晟只觉得眼前的血污十分刺目,他无暇有其余的念头。心中始终克制的东西已经濒临崩溃。齐晟张了张口想对池州渡说些什么,却又担心他无法理解。顿了顿后,只得低声道。“以后只有你。”这话说来有几分苦涩。当他明白“玄九即是我”这句话的含义时。池州渡却意识到,玄九是他的女相,是他的活傀。但这世上的他,本该独一无二。池州渡因为他的动作僵在原地,紧紧盯着他不放,他没有开口,似是怕惊醒什么。齐晟感受到他攥着自己的力道失了分寸,有些疼,但他没吭声。沉默了片刻后,他再度开口。“池州渡,若我心中当真有它,即便你毁了它,我心中也还是有它。”在怒意吞噬池州渡所有理智之前,齐晟按住他的手。“也许这么说太过于虚伪,也迟了许多,但我想着能尽量挽回些什么。”齐晟低垂着头。“玄九于你而言应当很重要。”毕竟,那日雪山之上,他第一次看见池州渡淡笑,又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个名讳。——玄九。那种神态,他怎么会忘记。也许在冗长的岁月里,玄九是唯一值得他淡笑的存在。否则同他说起故事时,又为何磕磕巴巴紧蹙着眉头。“我知晓玄九即是你,是因为我知晓躯壳中的人是你,无论你叫池州渡还是玄九,亦或其他的什么,我如今只认‘你’而已。”“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起初的姑娘突然变成了男子,紧接着又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傀师……我自然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年来也极少这样慌乱无错过。”“爱慕玄九,起初是因为惊鸿一瞥,后来是因为‘你’。”“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齐宗主与傀师唯有陌路,我只能按捺下私心,先顾全大局,但最终又一次次被牵着鼻子走,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就是我的私心。而我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齐晟起初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似乎不用思考,话便一句句脱口而出。许是在心中憋了太久的缘故。“我的确犹豫了很久,起初在花云间收到那人密函之际,我仿佛五雷轰顶,用对方告知的秘术在房梁上与‘你’相见时,比起愤怒,更多的是酸涩。”“比起你是男子更在意的是,我在你眼中到底算得上什么。”“一个无礼的后辈,一个跳梁小丑,还是一个压根不入眼的路人”池州渡轻轻动了动:“不是。”那是什么呢?齐晟没问,因为他知道池州渡答不上来。“可你总要让我缓上一缓。”齐晟无奈地呢喃,“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感情。”
“更不知道今天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几分不过不懂也没关系。”说到这里,困扰他已久的东西已经迎刃而解。齐晟的眼神回到了最初的坚定。“我会慢慢教给你。”“今日回来,是因为放不下你,心里总想起那日你受伤的模样,分明也知晓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是连父亲提起都要尊称一声前辈的人物,但说来奇怪,即便如此,我也觉得他们所见是假,与我朝夕相处的你才是真,于是心中总妄想着保护。”“也不知这份自不量力在你眼中是否可笑,你大抵并不需要”一直安静的人突然凑近,池州渡望着他,眼中猩红的血丝不知何时褪去。齐晟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那语气中的起伏他虽不懂,但知晓齐晟如此是因为他。齐晟放不下他,回来是因为他。“需要。”池州渡一字一顿道,“你。”后颈的剧痛平息下去,绽开的皮肉也渐渐愈合。齐晟说的话他并不明白,但他记在了心里。陌生的震颤从胸腔处传来,他不是特别清楚,但能确定两点。其一,是因为齐晟。其二,他并不厌恶这感觉。就在他发愣之际。软趴趴的布娃娃探头,先是抬眼看了看池州渡的脸色,然后迅速凑了过去,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齐晟明显能感觉到池州渡的僵硬。池州渡的脸颊比他想象中的软,感觉很微妙。还好布娃娃不会脸红。他看了一眼自己滑稽的“双手”,大概知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尊容。“这可是你自己挑的丑娃娃。”始终萦绕着沉闷的眉目拨云见日,染上几分细碎的笑意。“这个动作的含义是”齐晟的嗓音轻快,又透露着几分郑重,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池州度的眼睛。因为听见他沉默之下努力的回应,所以坦诚不再是难以面对的困局。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心甘情愿地屈膝跪下,用额头触碰冰冻的湖面。冻住的湖面没有波澜,可细品之下,深不见底处传来微弱的震动,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一点点递送到湖面,令他心头发麻。“我心悦你,我想吻你。”愧疚粗劣的布料拂过脸颊,很痒。却像是什么特殊的秘法似的,硬生生将池老祖钉在原地。齐晟看见池州渡原本冰冷的眼神先是变得茫然,紧接着里头闪过一丝无措。“心悦?”齐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是啊,即便你只是想要我待在你身边,我也已经一厢情愿地陷进去了,栽得彻彻底底。”“不懂也没关系,你能懂我会在你身边就好。”池州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闪,立即错开了视线。齐晟从未见过池州渡这般模样,心里痒痒,奈何布娃娃身子软绵无力,属实没有做些什么的余地,即便只是凑近,这幅尊容也并不雅观。他清了清嗓子,小手戳了戳池州渡的手腕。“那么傀师前辈可否高抬贵手,放小的回到原身呐?”本以为今日孤注一掷说出这番话,也需要缓上几日来接受事实。但实际上心里除了轻松以外,就都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