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之中的谢玉宁。碧霄阁下一地狼籍,谢玉宁并未与万象之宗他们一同离去。此时他已经丢下手里的剑,自觉地跪在地上,神色就像每次挨罚一样愁苦中又透着漫不经心。策因仿佛透过他看见了观星阁里的苍术,同样明知结局如何,却仍要肆意妄为。策因沉默一瞬,道:“此事我不再深究,你废去修为,离开扶光宗吧。”谢玉宁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拜倒在地,说道:“多谢尊上。”这似乎是谢玉宁进扶光宗以来,朝他行过的最真心实意的一个跪礼。策因摸摸自己手臂上那道隐隐作痛的天谴戒印,转身而去,对身边之人说道:“我要闭关,待季安回来,让他代行宗主之责。”一旦受天谴便有厄运缠身,至少十年不散,他不能将厄运带给扶光宗。他无法想象那个浑身布满天谴的家伙到底是如何存活至今的,那人一生恐怕是生不如死。策因此生奉天命而行,即便占术独步天下,此前也未惹过一次天罚。竟也有人,已知命运无常,却仍倾尽所有,以伶仃枯骨与天争命。离开扶光宗的叶悯微、温辞、谢玉珠与苍术一行人也非大功告成,一帆风顺。四人刚出灵台湖,在一座破庙中落脚,温辞便先倒下了。他原本在众生识海边缘就已经服过伤药,此来天镜阵又在一日内连接服药两次,方才在碧霄阁下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推开庙门温辞便吐出一口鲜血,嘲雀鸟笼掉落在地,他摇晃着向前栽倒,叶悯微拉着他的手将他抱住,同他双双跪倒在地。温辞的头落在了叶悯微肩膀上,谢玉珠则慌忙地把苍术安置在荒草堆上,再过来搀扶温辞。叶悯微却道:“你一个人扶得起来温辞吗?”谢玉珠无措地摇头。叶悯微叹息一声:“再有两个时辰,我的药性反噬也要发作了。我们要赶快离开此地。”她抬起手腕,腕上的万象森罗散开,蓝光闪烁快速旋转。恰在此时,破庙外传来马蹄声,哒哒声踏破寂静。叶悯微与谢玉珠抬眼看去,破败的大门外一群人策马而来,其中还夹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以这辆马车的富贵程度,竟连谢家也比不上。他们停在破庙前,最前面那匹白马上坐着位清俊优雅的公子,从马上悠然地跳下,走到马车边,恭敬地撩起车帘。银白月光下,车帘里依稀坐着个端庄的女子,车厢的影子落在她身上看不清面目,她肩膀上还停着一只小鸟。“终于见到各位了。”那小鸟嘴里竟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一路人马明显是冲他们来的,谢玉珠心中震惊,高声道:“你是什么人!”小鸟咯吱笑起来,说道:“我的名字,你们早已说过千百遍了吧。”“我姓苏,我叫苏兆青。”苏宅这半日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实在超过谢玉珠的承受能力,她只觉应接不暇,脑子嗡嗡作响。
她迟缓地想起,她二师父曾借用“苏兆青”之名大闹魇师盟会与宁裕,因为这位闯过梦墟全部梦境的魇师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因而不易被戳穿。不曾想这向来低调的苏兆青正主,居然在此时找上门来了。更未曾想到,苏兆青并非来找她二师父算账的,而是来向她二师父报恩的。谢玉珠环顾四周,这房内的瓷器桌椅都是上百年的古董,竟也拿出来让他们随意使用。一边的炭火将房间烘得温暖,狻猊形状的香炉里升起袅袅白烟,是极难得的瑞麟香。更被说那些描金画银的摆设,无不透露出“富贵”二字。这正是苏兆青的府邸。谢玉珠只觉恍如隔世,她被关在扶光宗的日子便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她再慢慢低头看向身边柔软而宽阔的床铺,上面躺着她的两位师父。她大师父勉强撑到踏入苏宅,便也和二师父一样吐血晕倒,不省人事。苏兆青一力担下了照顾他们的责任,苏家的仆役们马不停蹄,把苍术、温辞与叶悯微扶到房间里歇息。大夫刚刚在另一个房间给苍术诊完脉,此时又跑来给温辞与叶悯微诊脉。老大夫捋着胡须说苍术的病症着实诡异,他看不明白。但叶悯微、温辞二人的症状倒是明显,用药强行提振身体,以至于体内虚耗亏空,需好生进补静养。介于苍术、温辞与叶悯微接连倒下,作为四人之中硕果仅存的独苗儿,谢玉珠不得不挑起大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当家做主的样子。她缓缓转过头望向房里的人,马车里匆匆一瞥的女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房内除了仆役之外,只有一位三十岁上下面目清俊的公子——和他肩膀上的小鸟儿。小鸟儿朗声道:“几位没有大碍就好。”谢玉珠瞧瞧这只小鸟儿,再瞧瞧这位公子,将“镇定自若”在心里重复了七八遍。所幸这位公子先开口解释道:“兆青身有不便,只好以此鸟代为传声。这是她以魇术从梦魇里召出之物,它所说之话便是兆青的意志。如此相见确实失礼,还请谢小姐海涵。”谢玉珠连连说没有,她向这位公子和鸟儿拜谢,说道:“多谢苏姑娘与公子相助……啊,还不知公子姓名?”男子还礼,温和地笑道:“在下蔺子安。”谢玉珠迟缓的脑子转了转,她还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双目圆睁地抬起头来。“您是蔺子安,蔺先生?西河苏家的那位蔺先生?这么说苏姑娘是……西河苏家人?”怪不得这苏宅如此富贵!这天下姓苏的人何止千万,浩如烟海的苏氏之中,最有名的当属西河苏氏。西河苏氏是传承五代的大茶盐商,富甲天下,有天下金银半出苏家之盛誉。谢家虽富,与苏家相比也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然而天不作美,上一代苏家家主子女多夭折,长到成年的只有一位女儿,老家主便招了一位女婿入门。待老家主过世时,竟不顾自家的各个苏姓兄弟子侄,指名要这位赘婿接手苏家生意。这女婿不是别人,正是她面前这温和优雅的男子,蔺子安。不过传闻里蔺子安与“温和”这两字可沾不上边。他说到底姓蔺不姓苏,老家主一去世苏家旁系便闹翻了天。然而此前默默无闻的蔺子安竟雷霆手段,不出三年便站稳脚跟,平息了苏家的纷争,甚至将多年来生意中饱食终日的苏家人们清洗一遍。甚至有几脉苏家旁系,全家都叫他送进了大牢里,此人手段不可不说狠厉。虽说此后苏家生意蒸蒸日上更胜从前,但大家都议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