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忘记。终有一日我看到它们,会想不起你的样子。”林雪庚拿起那柄剑,推门而出。风吹起床帘,拂过那已经无人安睡的床榻。客栈的窗户里透进大漠夏日干燥而热烈的阳光。大堂里竟放了一块冷气腾腾晶莹剔透的冰块,足有一张桌子那么大,空气凉爽宜人。卫渊与叶悯微不知去了哪里,大堂中只有谢玉珠和温辞。他们坐在那冰块旁边,一个支使着牵丝假人端茶倒水扇扇子,一个埋头趴在桌上睡觉。一见林雪庚下来,谢玉珠热情地招呼道:“师妹!快来凉快凉快!”林雪庚目不斜视地从她和假人们身边走过,丢下一句:“谁要当你这个蠢货的师妹。”谢玉珠气愤地捏紧了拳头。而那趴在桌上补觉的温辞突然伸出手来,手中的烟杆直抵住林雪庚的肩膀,使她停下脚步。“给你,叶悯微让我修的。”他手里拿着一支红酸枝木包金的烟杆。这东西构造复杂,当时又坏得厉害,如今它竟看不出一点损坏的痕迹,修复之人实在是有一双巧手。这烟杆与林雪庚的缘分中交杂着利用背叛与鲜血,并非一段善缘。温辞却说道:“有些东西也不一定要挣脱,亦不必释怀,和它们共生也无妨。”他头还埋在臂弯里,声音里含着慵懒睡意,仿佛深谙此道。林雪庚沉默片刻,从他手上接过烟杆,剑上银铃轻响。“多谢。”“不用谢,权当是送给我徒弟师姐……”温辞的声音一顿,似乎是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辈分之争,摆摆手说:“辈分你们自己论吧,总之东西送你了。”“抱歉,我之前伤过你。”“既往不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林雪庚这句问话一出,谢玉珠颇有些惊讶与期待。而温辞终于抬起头来。他望向林雪庚,因嫌光刺眼而眯起眼眸,说道:“明日巳时。”“我与你们同去。”温辞端详林雪庚片刻,最终懒懒地一笑,说道:“欢迎入伙,叶悯微的新徒弟。”巨舟第二日巳时一到,便有一只“褐色巨鸟”从远方飞来。它乘风穿过大漠上升起的滚滚热浪,阴影漫过沙丘,竟是一艘在空中行驶的木船。这巨舟悠悠降落在沙海中,旁边的客栈跟它一比,简直像是芝麻见了西瓜。地上的人仰起头,直到脖子和脊背之间形成个宛如桌角似的折角时,才堪堪能将它的舟顶收入眼底。“老天爷啊……这么大的一艘船怎么能在天上飞呢?这是什么术法,什么灵器?”谢玉珠不可置信道。“不过我们就五个人,接我们用这么大的船,是不是太浪费了……”谢玉珠话音未落,只听巨舟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从高高的甲板上降下阶梯,直抵沙地之中。而巨舟边缘忽然出现许多高高低低,面容各异的脑袋,瞧穿着打扮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争先恐后好奇地俯身望着地面上的这五个人,如同观赏什么奇珍异兽。谢玉珠把自己的话咽回去,诧异道:“这么多人?”
船上船下的人面面相觑,两边都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来路,互相瞧着都觉得稀奇。卫渊扬手示意那阶梯,微笑道:“如今城内风舟紧张,只好请各位与其他来客合乘一舟,实在抱歉。各位请。”卫渊率先踏上台阶,叶悯微与温辞对视一眼,便跟在他身后,谢玉珠与林雪庚走在最后面。谢玉珠抬头看着甲板上那乌泱泱的人,疑惑道:“如此大的阵仗,天上城哪里来这么多客人?”“自然是卫渊招徕的。”她身边的林雪庚出言解答。“当日仙门一从鬼市撤出,无数巨舟便从天上城驶出,于九州各地穿行。他们一路宣扬天上城开城之喜,邀请百姓上船去往,三日便可乘舟返还。这些日子里往返天上城的百姓已有数轮。”这座举世闻名而又神秘的天上城,城如其名,乃是一座漂浮于天上的城池。它随风而行并无定所,从陆地上飘过之时便遮天蔽日,地面上的泱泱百姓都不由得抬头仰望,惊叹不已。传闻中这是灵匪们的庇护所,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以云气为屏障,仙门也奈之若何。既然没人从里面出来过,自然也无人知晓这座遥远在天空之上的城池,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曾经戒备森严的天上城却拨云散雾,门户大开。贵族百姓无论是谁想去便能去,实在是近来九州最广受讨论的新鲜事。“这船上和天上城里的人,说到底都是卫渊的人质。灵匪与普通人模样又无差别,人群一旦涌入天上城,没人能分得清灵匪与普通人。仙门此刻若要毁掉天上城,混在一处的所有灵匪、平民百姓、官员贵族就得一起陪葬,便暂且不能轻举妄动。”林雪庚语气淡然。“原来如此,卫渊当真是狡猾……”谢玉珠说着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看向林雪庚:“欸,你这些天不是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吗?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呢?”林雪庚瞥谢玉珠一眼,那是谢玉珠熟悉的暗含“蠢货”之意的眼神。“看来我离开鬼市,你便忘记我做的什么生意了。”谢玉珠这才想起来,林雪庚林老板,那可是无事不晓,天下第一的情报商人。虽然她离开鬼市,但只要她的消息珠还散布在这世间,她便仍是所有情报的中枢。谢玉珠顿时觉得林雪庚的加入,真是让他们捡了个大宝贝。走上巨舟的甲板,只见大部分百姓都集中在甲板上,人头攒动地打量他们。从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中依稀能听出,他们疑惑为何绕路专门来接这五个人。而甲板后方有一座三层楼阁,楼阁门口有人把守,远远看去里面还有些官员模样之人。那些官员从楼阁中迎出来,对卫渊毕恭毕敬,更叫围观的百姓们惊奇。卫渊对叶悯微说道:“师姐,有位朋友想见你一面,可否随我上楼一见?”叶悯微应允,温辞果然说道:“我与你同去。”这在谢玉珠意料之中。她大师父自从那日痛哭之后,就一直情绪低沉,于是她二师父白日都不去补觉,打着哈欠与她大师父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谢玉珠摸不着头脑,私下里询问她二师父发生了什么,她二师父却只是摇头要她别管。谢玉珠看着迎来送往的官员们,喃喃道:“也不知道是谁要见大师父呢。”。“当今天子。”谢玉珠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林雪庚,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叶悯微、温辞与卫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