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答应他去见佛拉尔一面,是为了让他安分。他摸着小兰斯的脑袋,温柔地说:“兰斯,我记得佛拉尔也很有天赋。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佛拉尔好像也能试一试,你说呢?”
小兰斯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不明白爸爸话里的意思——如果他跑了,佛拉尔就危险了。
这一次去看佛拉尔,应该是最后一次。小兰斯给佛拉尔留了个小礼物。等他离开后,那个东西应该能提醒他逃跑。
只要小兰斯不乱跑,佛拉尔就是安全的。
他这么想,然后安安静静等到了这个月的十五。
妈妈给小兰斯洗了头,喂了饭,又取出家里最好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给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带到了东区去。
小兰斯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住的西区,一路上的景色变化,他都看得很认真。有时脚步慢了,爸爸就会扯着他的小手快走。走了好久好久,他们终于到了东区。
在一栋歪歪斜斜的房子前,浑身漆黑的血祭祭司带走了他,完全没看虔诚跪下来的男女一眼。
小兰斯跟在祭司的身后,穿过狭长昏暗的通道,最后看到了一片辽阔的空地。空地上,弥漫着幽暗的光芒,绿色的光点飘来飘去,如同诡异的影子,地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丑陋中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那些挂着血丝、肉块的边缘,无不表示着它们刚吃饱。
黑暗深处,有人走了过来。
“他们终于舍得把孩子送来了?”他的声音很沙哑,跟小兰斯身边这个祭司一样都浑身漆黑,“呵呵,很识货嘛他们。”
“仗着家里有个合格的祭品,就想要成为职业者。”引领兰斯进来的祭司低笑,“他们也不怕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变成碎片?”
“谁让合格的祭品难找,这么多年,也只找到这一个。”
他们一边说着话,目光齐齐落在小兰斯的身上。
“咦?”其中一个突然低低嗯了声,“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异种的味道?”他朝着小兰斯伸出手。
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小兰斯突然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撒手。不过他的力气怎么都比不过两个职业者,很快,他们抓住了小兰斯的手脚,撕开了他的衣服。
“哈,一株要死不活的以撒兰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他们失望地丢下小兰斯,“顶不上什么用。”
在这片空地上摇曳着植物,哪一株不是变异的强大异种?一株孱弱的以撒兰草,还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小兰斯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然后被他们套上铁链关了起来。他能看到空地上时常有人,来来去去的人带着奇形怪状的东西,逐渐将整个空地涂上血腥的味道。
整片空地,都是他们的祭坛。
抬起头,终日不散的乌云消失了,雨也停了,独留一轮冰凉寂静的圆月挂在天上。月亮显得无比硕大冰凉,看久了,又有着怪异的颤动感,就像是一坨巨大的肉山。
仿佛整颗月,都是活着的。
到了第二天晚上,小兰斯被拖了出来,挟持着穿过密密麻麻的异种,最终被推到在空气的中间。他被强迫着平躺,仰头露出小脸,衣服全部被撕碎,赤|裸的胸膛被涂上奇异的汁液。那是一种古怪的味道,让小兰斯的脑袋逐渐昏沉。
还有其他七八个人,也被推到在边上。
他们的年纪比兰斯要大,脸上都露着怪异的喜悦。当刀尖扎入他们的心脏时,那种癫狂的兴奋到了极致,嘶嘶声里满是狂躁:“我主——”
隐秘、扭曲的歌谣响起,从四面八方来。信徒低低吟唱着,高高嘶叫着,人体狂躁地舞动起来。
砰——砰砰——
小兰斯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的速度一次比一次还要快,好像要扑出来。身体里仿佛扭曲出第二个意识,在窃窃私语着想要挣脱出来。负面的情绪一个接着一个浮现,让他漂亮的小脸狰狞起来。
他感到——
月亮,变大了。
那仿佛一张逐渐放大的人脸,一步步靠近,整个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几乎被硕大惨白的圆月占据。
祭司露出疯狂的喜悦,已经不知道多久,头一次看到祂如此靠近。他抬起手,在他的示意下,剧烈的震动声里,地底露出了一个硕大的池子。
那是一个无比长的血池,浓稠的黑色铺满了底部。
匍匐在地上的职业者们站起来,他们从黑暗里抓住一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割开他们的喉咙,将他们丢到池子里面去。池子里逐渐弥漫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与刚刚涂抹到小兰斯身上的汁液有点类似。
那让小兰斯想吐,却又无力挣扎。
他在祭坛上挣扎,细弱的手指抓住地面,几乎抠断了指甲。小兰斯喘息着抓住自己的喉咙,不经意碰到了冰冷的藤条。
昏沉的小脑袋随之清明了一些,兰斯知道那是洛。
洛,是他给以撒兰草起的名字,尽管洛从来不回应这个名字,可小兰斯还是一直这么叫他。
……啊,他要死了。
小兰斯从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这点。死亡就像是冰冷的梦乡,沉眠到地下,会坠入无望的黑夜里……可如果寻常普通地死去也就算了,如果死掉在献祭里……他剧烈地喘息着,看向倒在身旁的几个信徒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