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上残留着狂喜,面孔却已经惨白,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片祭坛,冰凉的刀具停留在他们的尸体上,无比吸引着小兰斯的目光。
那么近,近到只有一步。
他蠕动着,如同一具尸体,如同一条藤蔓,他慢慢地、缓缓地得到了那匕首。利器入手的时候,小小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小兰斯就已经用匕首贯穿了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一阵阵抽|搐着,可他的身体仿佛还带着本能地抽|出了匕首,痉挛冰冷的手指发力,将趴在他肩膀的洛扯下来,用力塞在了那个血窟窿的位置上。
以撒兰草几乎是在被塞进血窟窿的瞬间,就开始疯狂抽长。
祭司发出一声尖啸,一个闪现出现在小兰斯的身前,将他的身体提了起来。或许是那汁液的力量,也可能是以撒兰草的原因,小兰斯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力气,将那句藏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兰斯……讨厌你们……”
爸爸是坏蛋。妈妈也是坏蛋。爸爸妈妈喜欢的东西,也是坏的。血是让人讨厌的,死亡是让人害怕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好的。
小兰斯不想让他们成功。
不论是任何东西。
如果死亡能终结一切,那兰斯就去死好啦。
死掉前,他的尸体,他的心,要是能让洛吃掉长大,那就更好啦。
四肢无力垂下,死亡即将真正降临。
兰斯感觉到那种死寂的冰冷彻底吞噬了他,可另一种古怪的安心感也让他奇异地高兴起来。他阻止了坏人,他没让坏事发生,他应该……是做对了吧?
兰斯单纯、小小地又叫了声:“咕。”是喜悦的情绪呢。
……他彻底失去了气息。
…
兰斯的所有记忆,都止步于此。
他以为自己在那个时候已经死掉了,可是醒来后,他却孤零零躺在家里的地板。小孩奇怪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吓得去换了个衣服。等穿完衣服后,他的记忆里开始出现些破碎的记忆。
爸爸妈妈,血祭,可怕的月亮,祭司最后那张狰狞的脸……然后,那些清晰的恐惧逐渐淡化,好像本能地意识到,再“看”下去,只会让刚恢复的理智崩溃。
在最后,小兰斯只勉强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低头摸着毫无伤口的小胸膛,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困顿,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兰斯,兰斯?”
听起来,像是佛拉尔的声音。
小兰斯悄声走了过去,在门缝里看过,确认是佛拉尔的脸,这才打开了门。
小兰斯平静地问:“佛拉尔,你怎么没走?”
佛拉尔急切扑进来,抓着小兰斯的肩膀上下检查:“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光明之钥保佑,你居然真的平安无事!”
小兰斯被晃得头晕,软绵绵地说:“佛拉尔,我头晕……”
佛拉尔这才松开手,碎碎念地说:“东区出了事,血祭教派的据点被人端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咦?
小兰斯奇怪地歪着头,血祭教派……一个硕大的月亮一闪而过,恐惧的心理还没浮现上来,就被另外一种冰凉压了下去。冰凉是从他的肩膀蔓延过来的,而后,顺着他的脖子蜿蜒爬出。
那是一小截藤蔓。
小兰斯盯着上面熟悉的、要掉不掉的叶片,试探着叫了声:“洛?”藤蔓的尖端竖起来,它晃动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般。
于是,这是它第一次回应兰斯的呼唤。
从那个时候开始,洛开始真正意义上和兰斯相依为命,它仿佛“活”了过来,除了生存的本能外,也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情绪。有喜欢的人(兰斯),也有讨厌的东西(除了兰斯之外的人),它会保护兰斯,也会黏糊糊地扒拉在他身上。
洛,才是兰斯真正的家人。
而现在,看着喝完了活化剂,已经逐渐恢复活力的以撒兰草,兰斯将脸埋在嫩绿的藤蔓里,疲倦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昏昏欲睡中,感觉到冰凉的藤蔓小被子盖了上来。
他彻底睡去。
漆黑的夜空里,月正缺了一个小角。
它仿佛正以某种冷漠、刻薄的恶意凝视着这片大地。
渐渐的,藤蔓疯长,将整个房间彻底占据。浓郁的绿色蔓延开来,最后爬满了所有的窗户。任何缝隙都被藤蔓堵住,就连流淌的月光也无法穿破绿色的屏障。
宿舍仿佛成为了异种的巢穴,而兰斯就是巢穴里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