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捷捂住胸口,假装中枪,四仰八叉躺倒在地。苏琪踢了踢他,笑着叫他赶快起来。侯捷伸出了手,苏琪迟疑了一下,使劲拉了他一把。
就听侯捷杀猪一样的声音响彻山林:“你那么用劲干嘛?拉脱臼了啊!”
许嘉峰从不知道年轻女人的身体可以变得那么沉重、臃肿,还会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味道。而这一切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发生。现在他知道了。他把徐芳琳搀回家时,他知道了这个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小秘密。
他把徐芳琳放平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就要走。
徐芳琳望着天花板问:“你去哪?”
“我去上班啊。”
“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眼泪从徐芳琳的眼角直流下来。许嘉峰站在原地没动,说:“我不能不去上班啊。项目太忙了。”
“请病假不行吗?”
“可我没病啊。”
“你未婚妻病了啊!”
“老婆……”
“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怎么还能去上班?”
“可这也不是我的错。上海空气不好,或者你吃了什么东西不对,我早就说过那些补充剂不要乱吃……”
“反正你本来也不想要对吧,你心里巴不得呢!许嘉峰,我为了你,把罗申的工作辞了。你让我换个轻松的工作我也换了。你说等孩子过了三个月就结婚我也等了。现在我要你陪陪我,我只是要你陪我一会,你就不愿意了?”
“你不要胡说!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唉,我现在真没空,我真得去上班了。你多喝点热水吧。”
徐芳琳听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她把被子掀到了头顶上,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世界安静了,世界也黑暗了。
管教干部清点着赛玲娜带来的毛衣。上次她来看父亲孙梁玉已是一年前了。
孙梁玉的脸圆润了一些,气色也不错,终于开始适应狱中的生活。他说开始尝试写文章,散文、短篇小说一类的,有活动时还会让他上台去念;说他和狱友们种了一小块菜地,他种的蚕豆长得蛮好,到春天会开一片小紫花;说这里的伙食不错,他能吃出来大厨应该是山东人,菜的口味像鲁菜……
他对赛玲娜的到来一如既往地激动。赛玲娜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他问赛玲娜过得如何,赛玲娜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换作以往她会用“我很好”来粉饰太平,但现在她有点说不出口。
孙梁玉说:“你要是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的难题,就去宁海找……”
赛玲娜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了。
“爸,我问你一个问题,这段时间有人来看过你吗?”
孙梁玉不说话了,一切不言而喻。
赛玲娜说:“不管是北京还是宁海,或者老家那些人,我都不想再见到了。爸,你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也该意识到,这些都没用了。”
孙梁玉低着头,掰着手掌,半晌才问:“你妈还好吗?”
赛玲娜也不知道。她要如何向她爸解释,她也很久没回家看朱可青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朱可青解释她和于帆顺分手的事。在她母亲的认知里,她这算是第三次分手(算上罗锐恒这个她隐隐约约曾经暗示过的前男友),“不纯洁”的程度又深了一级。
她也无法解释,自己在对孙梁玉进行报复。孩子对父母的恨和爱总是交织在一起的。连她也说不清楚,报复完之后她到底是更痛快了还是更痛苦了。
赛玲娜只能说:“她很好。”
连海市的名字顾名思义,是座连着大海的城市。连的还是渤海,连海市就是环渤海的鲁原省最主要的港口。
不像大多数的海滨城市,连海市鲜有水清沙幼的海滩,海岸被水泥沙石封装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穿梭往来的货船和堆满集装箱的港口。沿岸有一片海上风电的风车。溯流而上是一座钢筋林立的钢铁厂,地平线上的烟囱冒着白烟。不远处还有一座凌空飞架的斜拉索桥正在建设中,一旦合拢便将成为横跨渤海湾上最长的桥梁,将连海港与大连港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