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朝寒酥走过去,在她身边用力握住她的手。
他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人群自觉在狭窄的天牢走廊让开路,让封岌先走出去。他们仰望着封岌,仰望着帮他们结束战乱带来安康的英雄。
走出光线晦暗的天牢,外面的发白的日光普照亮得晃人眼。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将寒酥手中的军旗高高扬起,字字句句仿若仍在滴血。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宫里的皇帝皇子作威作福,何时给咱们平过一场战乱?头几年遥关之战,后方官员贪污克扣粮草,差点打了个败仗!我儿子差点没回来!幸好将军临危不乱以少敌多扭转战局!”
“如今过河拆桥,怕将军抢他的皇位!他怎么不反思为何不得民心!”
“今日敢杀将军,明日再起战事,尊贵的皇家人恐怕要卖国祈和!
“就是!去年还接收了北齐的公主要和亲要议和!”
“这样昏庸的帝王要来何用?誓死拥戴将军!将昏君拉下来,改朝换代!再立新朝!”
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将他们的英雄从天牢中救出来洗刷他的冤屈是一回事,造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片刻的死寂之后,人群里又响起了更多的拥戴之声。
这些人大多是真的寻常百姓,而极少一部分是寒酥事先安排,比如最开始这样喊的人就是寒酥安排的。
寒酥踮起脚来,凑到封岌耳边低语了两句。
封岌惊艳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与他所想居然不谋而合。
他转过身来抬了抬手,喧嚣的百姓立刻安静下来,抬头仰望着他。
“我半生疆场只为平战乱斩宵小,从无谋逆夺权之心。纵今日得拥护,亦无造反之意。”
父亲对他笑笑,用随意的口吻:“你生父只是和你母亲没缘分。别心中生怨。”
她学着臣妇的礼想要向寒酥行礼。寒酥笑着赶忙扶了她一把。三夫人本就是玩笑,顺势站起身来,说:“快快,把凤冠给我家小酥戴上!”
三夫人在一旁赶忙说:“不许哭啊!可千万别弄花了妆容!”
三十二年过去,如今跟这个罪魁祸首诉说她这一生最苦难的一日,居然可以这样平静。
是谁下令朝百姓射箭?当然是寒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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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旧时记忆浮现眼前。
“黄色的……”寒笙皱着眉,突然说。
谢曼安发现自己的恨好像早就散了,早就被封旭抚平。如今再回忆那一日,怨恨与痛苦并不多,反而只剩下对封旭的怀念。
小太监小跑着进来禀告宫门前的情况。圣上愣住,他一下子站起身,质问:“是谁下令朝百姓射箭的?”
立后的仪式与民间的婚仪不同,封岌并不会亲自来接寒酥。寒酥端庄坐在凤舆,在百官的簇拥下朝前面去。
此刻,圣上正在殿内召见自己的心腹大臣,焦头烂额地商量着对策。
二嫂也好,皇后也好,都是她家小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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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一身帝王玄服,立在高处等着她。
封岌望着自己的母亲,脸色铁青。
圣上躺在地上的血泊中,人已经没了气息,眼睛却睁得很大。他向来不是个明君,能够坐稳皇位何尝不是封岌这些年在外的捷报连连,以及封岌并不生事的辅佐。
“你知道下身不停流血在雪地里走两个时辰,几度昏死再爬起来跌跌撞撞前行是什么滋味吗?”
一时间,百姓的情绪再一次被点燃,再也不顾往日是如何敬重皇权。他们跟随着封岌不再有惧,大骂帝王昏庸残暴!
可事实上,人站在高处,连放弃的权利也没有。
几个人围过来给寒酥戴上凤冠,又戴了些别的首饰。宫婢通禀了一声,寒正卿牵着寒笙从外面进来。
谢曼安慢慢笑了,她没有想到隔了半辈子再见他,自己竟会这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