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蜜语看一眼纪封,他没什么反应。
许蜜语想,也许他就是不想表现出,和她是提前商量好的。她于是也不动声色,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进了会议室,座位排位还是和上一次一样。
许蜜语也和上次一样,给每个人端茶倒水递热毛巾。
段翱翔又开始叽里哇啦地当起翻译。
他先跟普拉育叽里哇啦了一阵,然后他转头对纪封笑着说:“老纪,这泰国老哥想跟你要一亿二,被哥们给你硬砍到一亿,哥们给你省了两千万,怎么样,我够意思不?”
“哦?是吗?”纪封的语气波澜不惊。
许蜜语闻声去看了眼纪封。纪封几不可见地对她挑了挑眉。那是在对她放出信号——你不是说他要做局坑我吗,那你现在来破掉它证明一下吧。
许蜜语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段翱翔,再开口时,她讲出流利的泰语。
“段先生,您刚刚和普拉育先生说的价格,和您对纪先生说的价格,好像存在口误,具体数字有些对不上。”
段翱翔立刻转头看向她,脸色也骤然一变。他的表情瞬间从放荡不羁凝固到几乎肃杀。
“你会泰语?”他也用泰语问。
“会一些。”许蜜语的心跳得像舞狮鼓点一样密集强亢,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用泰语回答着。
“你听懂了多少?”段翱翔又问。
“全部。”许蜜语握着拳头给自己鼓劲,然后回答。
段翱翔看着她,眼神森冷,他瞪视着许蜜语,用一种不同平时吊儿郎当的犀利眼神,像在看一个深藏不露的陌生人。
一旁的普拉育看着许蜜语,也是一脸的吃惊相。
段翱翔改用中文对许蜜语下达命令:“这里没你的事,不要用你的蹩脚泰语在这里捣乱,出去。”
许蜜语的泰语并不蹩脚,相反她的发音准确又好听。她知道段翱翔这样说是为了赶自己走。
但她被段翱翔的眼神镇了一下,还是会有一点无措,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段翱翔另一边的纪封。
纪封却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慢而雅地饮茶,不回应她的目光,也不搭话。
他那样子,把“你自己看着办”的态度表达得清清楚楚。
许蜜语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纪封从进屋时就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一样。
她告诉他,段翱翔利用他不懂泰语,想要坑他。而这话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在她能证实这一面之词是真的之前,纪封不可能正面去怀疑或得罪段翱翔。
所以还真是得她自己看着办了。
认知明确后,许蜜语不再期盼有人能帮她一把,分散一下她将得罪段翱翔的程度。
她从来也没正面去得罪过谁,等下却要狠狠地得罪一下了。她悄悄深呼吸,把心一横后,对段翱翔用中文说:“段先生,我的泰语还可以,我听得懂你们说什么的。”
段翱翔的眼神像把无形却锋利的刀,冷森森地瞄准许蜜语,像要在下一秒就把她射杀一样。
许蜜语死命命令自己,不要躲闪段翱翔的眼神。只有对峙住,才不确定下一步到底是谁会败退。她现在就躲开眼神,那注定是她不战而败。
而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段翱翔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不像平时那样浪荡痞气,现在他的每一分笑里都嵌着森然冷意。
他知道许蜜语刚才用流利泰语和自己交流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她想借此告诉他,她的确会泰语,因此从上次开会开始,她就听懂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在告诉他,她知道一切信息差,也把他上次就在左骗右骗的样子全都不动声色看尽在眼里。
这是段翱翔第一次看走眼一个女人。
不,严格说是第二次,只不过上一次也是她——他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她是个曼妙销魂的少女。
前次只是外形看走眼,但现在,他发现他连她内里也看走了眼。
这看起来不起眼得如同一颗尘埃一样的女人,现在竟摆了他一道。
段翱翔就那样笑着,看着许蜜语,对她说:“ok,好吧,你泰语很好,发音很标准。不过呢,我再说一遍,我们在开会,你就是个服务员,不要捣乱,立刻出去。你想交流泰语可以等开完会单独来找我。现在么,别那么没眼力见,别惹我跟你发火。”
他在暗示她,现在,适可而止,出去。有什么条件可以事后谈。但如果还留下来裹乱,当心以后他不给她好过。
许蜜语第一次这样跟人正面对峙。她听着段翱翔的警告,心里有些害怕。
她不由又转头去看向纪封,对他说:“纪先生,或许我可以留下来帮您做翻译的……”
段翱翔皱起眉,叫了声:“阿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