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半空中烟花炸开。光束骤亮,射到屋内。
小冬和他三个战友坐在地上,对着电视机目不转睛。外头有人敲门,是战友的妈妈。“要不要下点面条子?”小冬战友说,不用妈,看春节晚会呢。dvd里播放着日本动作片,小冬和战友们垂涎三尺。
一个战友问小冬,“冬子,做没做过?说实话。”
小冬尴尬,但得硬撑,“当然。”是谎话。又问:“你呢。”
战友自豪地,“女朋友换了三个,你说呢。”
战友们轰然一笑,起哄。
另一个战友说:“冬子,你不是没谈过么。”
小冬说:“谈过,分了。工作没落实,谁跟你谈。”
现实问题。战友里,只有顺子安排了,在环卫处扫大街,也算铁饭碗。“一年一个样,你看冬子他哥,多拉风,主要现在家里老头子都退了,硬插也插不进去。”
小冬举起啤酒瓶,对吹。愤懑的年夜。
小年家里,客厅里都是烟雾。依依在姥姥家过,李雯和小年约了几个朋友在家打麻将。看样子,得打一夜。李雯站在小年后头,红指甲依旧,夹着女士细身烟,很有点老大背后女人的样子。
小年放了个铳,对过专糊他,独独吊七条。牌一推,盘盘现结,小年掏现金。都是百元票。小年上家是个中年汉子,肥头大耳,人称飞哥。是田家庵老混世的。他问小年,上次介绍征兵的那个办得怎么样了。
“不达标。”小年说,“那孩子有点平足,视力也差点意思。”
“帮帮忙。”飞哥放下身段,恳求地。
“再看。”小年打牌。
飞哥又说:“弟妹的酒吧生意不错呀。”是对李雯说的。李雯笑眯眯地,说就那样,无非做点事情。
烟气太大,李雯去开窗,赌客们又嫌冷,只好关上。外头都是雪,地上白晃晃的。李雯把烟头抛到雪地上。
近午夜,何家,家丽推了推身边的建国,问煤气关了没有。建国忙披了衣服去厨房看。回来说:“幸亏你提醒,不然出大事。”家丽说:“还有小阀门。双保险。不过我这脑子真不行了,洗过碗就说要关,一转脸忘了。”
建国安慰她,“正常,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小冬回来没有?”家丽又问。
“在战友那,”建国说,“憋了那么久,让他散散心。”
家丽愁心,“过了年,怎么也得安排,天天在家蹲,人都蹲糗掉了。”建国说尽量。家丽翻个身,“妈回来了吧。”
“睡了已经。”
“今年是我想得不周到。”家丽反省,“阿奶刚走,妈心态上转变不过来,年过得更应该样道道的。”顿一下,又说:“主要她们几个都有事……”建国劝,“别想了。母女俩有什么仇。妈现在一个人年纪又大了,上头没人了,同龄的放眼望望,也就刘妈,朱德启家的,她为自己考虑多一点,也应该,人老了,多少会自私点。”
家丽笑说:“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我是还没到,但我管着那些区里头的老干部,那比妈难缠的大有人在。”
家丽问:“人老了应该更豁达,五十知天命,往后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建国说:“那是活明白的,还有的人是想,反正日子不多了,那还不都往自己怀里搂。”
家丽感叹,“我老了不知是不是那样。”
建国说:“放心吧,你要那样,我提醒你点。”
里屋,美心翻身起来,坐着思忖了会,扭开台灯,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个木头柜子,翻开。最底下有个塑料皮子里头套着那张祖传的酱菜方子。还在。还在。美心换了个地方放,这才放心。隔壁朱德启家突然放炮,一阵炸响,美心没防备,吓得哎呀叫出声来。家丽忙起床,推门进屋,“妈!没事吧。”
打开灯,大箱子敞开,美心赤脚站在地上。
母女如此相对,颇有些尴尬。美心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妈,你干吗呢?”
美心急中生智,“老鼠,屋里有老鼠。”
“这个天,哪来的老鼠。”
美心装作委屈,“我老听到有声音。”
“幻听。”
“都怪朱德启家,这个点还放炮,”美心埋怨地,“心脏都搭桥了,这样下去还得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