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册子,从其中取出北衙的职册,说道:“据职册所记载,三月初一,戚妃娘娘以玩忽职守罪撤换了月清殿的四位长卫,沈复旌既在其列,而后九门录事所的出宫名单册丢失。随既臣走访了其余三名长卫,发现他们并未往各营历练,而是闲赋家中,并且都在三月至四月之间相继出了意外,皆已不在人世。”
明澄叙述了一遍沈复旌的死因以及案发地点,随后顿了顿,淡然的目光无声落在长平身上,只听他问道,“询问过月清殿的宫人们,可他们都闪烁其词,敢问殿下,三月初一那日您在何处?又有何人进到月清殿中来?”
殿中可闻落针,长平忽觉得呼吸困难,深吸了一口气。
官家敲敲筷箸打断了明澄,“够了,既都查明白了,还问询什么,说你该说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长平,饿了?过来同吃。”
一众宫人们忙上前添置碗筷桌椅,长平无视了戚妃和淄川王可洞穿磐石的目光,答了一声,目不斜视转进屏风里头去了。
明澄看了一眼长安令,询问道,“永宁坊火情案,您说还是我来说。”
长安令垂首咬牙,说道,“你说吧!”
明澄点头,面色不变,继续说道,“三月初二夜,永宁坊迎东街明福巷走水,街面皆损,三十六人身亡,十五人重伤,死伤共计五十一人,据京兆府的录事册可知,火源起点为巷尾沈家,即月清殿尸骸案死者沈复旌的府上。”
他拿起册子念道,“沈家一家六口人无一幸免,沈复旌也在其列中。尸骸案发后,臣重新梳理了永宁坊的案子,有了新的收获。”
他顿下声音,对官家说道,“官家,臣有证人要传。”
“传!”鸿熡书媛
衣衫褴褛的少年被五花大绑推进了内殿,他嘴上咬着白布,一头乱发遮住了脸,只在挣扎间隐约看见一双猩红的眼。
“这是证人?”证人何需绑成这副模样?
沈亥风笑了一声,答道,“不错,是证人,也是受害人。”
那清瘦的少年猛地站起来,沈亥风一拉手中绳子,蹙眉在他背上狠踹一脚,少年扑通一声又趴在了地上。
沈亥风呵斥道,“行了,老实点。”
他上前几步,捏住少年的下颌,将他那一头乌遭的乱发尽数拢到背后,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上戾气横生,目光恶狠狠地在众人身上寻索。
李桦猛地后退一步,不可思议道,“沈…”
沈亥风笑了一声,“哟,看来是老熟人了,大王认识这小子吧?”
这怎么可能呢,李桦和戚妃交换个眼神,沈复旌死得透透的,由他们亲手葬下,怎会死而复生。
李桦吞了吞唾沫,问道,“这是何人?”
明澄说道,“臣查出,沈家六口尸首中的父母、祖父母身上均有被捆绑的痕迹,而沈复旌以及他的同胞兄弟沈楼旗却没有。”
沈亥风一把扯了沈楼旗口中的白布,说道,“行了,说话吧,你是谁?三月初二那夜,又发生了什么?”
沈楼旗目光阴冷,定定地看着淄川王,方才这个男人的反应最大,想来和这案子脱不了关系,若不是这个不良帅踩在他肩上,他早已掐住了李桦的脖子,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趴在地上,开口道,“我就是沈楼旗,到了这个时候,帅主还不肯告知是何人要取我全家性命么?”
轻屏后头一声清咳,沈亥风脚下用力,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右侧留着缝隙的窗牍,嬉笑道,“明少卿铁面无私,只要你无所隐瞒,他自然能替你找回公道,可你若是一时冲动犯了事儿,还能将他绳之以法么?”
沈楼旗试图扭了扭身子,见实在没法子摆脱,只好冷笑道,“你们这些贵人们,有的是替死鬼为你们挡命,我不要什么公道,只要我还有些力气,必要让那人亲丧我手!”
他使劲儿挣扎,看向面色苍白的李桦,大声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们?你是谁!?”
沈亥风“嘿”了一声,硬茬他见多了,这么傻的还挺少见。“那位”还在西窗下听着呢,可不能失了面子。
他从怀中摸出个瓶子,瞥一眼轻屏上的影子,俯身将药水灌进了沈楼旗的口中。
“你…”少年一下安静下来,沉静的眸子中水波波澜不惊。
明澄很是看不上沈亥风这般行径,摇了摇头,无奈地问道,“沈楼旗,三月初二那日,你家发生了何事?”
沈楼旗犹如牵线木偶,声音木然道,“三月初二那日,有六个人潜入我家,捆了我,还有我的父母和祖父母。随后他们在家中燃火,又拖来一具与我大哥体型相似的无名男尸,要做成我大哥与家人葬生火海的假象,他们见火势渐大,便都遁走,可我曾与戏班的皮师傅学过脱索,虽挣脱,却已来不及救出阿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