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业越来越上进,在礼部办事儿也如鱼得水,可陆岑还是没忍住暗骂出声,“傻子!”
场上酣战,崔念念看着起劲,满不在意地回道,“怕什么,纵他是突厥王子,一旦做了驸马都尉,也不过是臣子,阿意若是不愿意见他,赶他出去便是。”
“也是。”陆岑觉得她说的也有理,公主不同与普通世家女,若是驸马不符心意,就连休书也是写得的,阿兄不可谓完全出局。
少年耳朵微微动了动,神思偏了方向,手下失误,竟让裴四杀回一局。
“萧驸马也不过如此嘛。”裴四阴恻恻地哼了声,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的崔念念,说这话也不知压压声音,不知是真的心无杂念,还是说平日里宣宁与她们言谈时,就根本看不起萧且随呢?
“小宣宁。”嘈杂的人声中忽响起泠泠清音,宣宁只觉得身旁的少年身体僵硬了一瞬,她不解其意,回首过去,见到陆业挽着袖管,嘴角勾着轻笑,问道,“玩什么呢?”
裴四已被杀得满头是汗,听见陆业声音心中一喜,忙挤眉弄眼想让陆业来帮帮他,可陆业看也不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只落在宣宁身上,裴四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让陆业来替他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业表哥!”宣宁笑道,一指萧且随,说道,“我让阿随来替我玩儿双陆呢。”
萧且随捏着棋子,没有回头。
陆业挑眉看了裴四一眼,径直走到了他后头,笑意满揣地看向宣宁,“你们两个欺负裴四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虽笑着,可裴四却觉身周气压骤然降低,陆业长手随意将一旁闲置的椅子拖过来坐在了他身旁,而后撞了撞他的肩膀,斜眼过来,问道,“怎么的,还想在这儿丢人现眼呢?过去些!”
“哦哦哦…”裴四脑袋一缩,忙往右边让了让。
陆业看向桌对面垂眸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年,握住骰蛊,又侧过脸对裴四说道,“阿随第一回摇骰子就是老子教的,当年我可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啊,他这个龟孙呢,在我面前装懵懂,一上手骰子洒一地,暗地里又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只待几月后一次宴席杀我个措手不及,是不是?”
萧且随知他意有所指,抬头看着他,昳丽的眉眼慢慢舒缓,笑了笑,说道,“怪我么?要怪只能怪你技不如人啊,好了,说再多不如开一局,陆子彦知道我不是尊师重道之人,这回可得竭尽全力啊。”
猜想成真,裴四眼皮一跳,不可思议的目光在此二人身上巡睃,最后张口结舌地问陆业,“要不,还是我来吧?”
陆业却没有理会他,摇了摇骰子,说道,“当然,我早该寸步不让,不然也不会让小人趁虚而入。”
骰蛊落下,缓缓移开,众人上前一看,赫然也是六个陆。
第67章南院
小小的圆桌上好似卷起寒冷的飓风,两人互相牵制,互相占据,实难分胜负。就这样你来我往不知战了多少局,一旁点筹的宣宁早已卸下了头面,撑着脑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两人依然紧着精神,赤着眼睛杀个不停。
月行中天,身旁的喧嚣也渐渐停歇,只剩寥寥几人依旧把酒轻言,夏夜风暖得恰当好处,催人昏昏欲睡,宣宁再也顶不住,两眼一阖,脑袋砸在了萧且随搁在桌上的手臂上,眼见就要倒在地上。
少年吓了一跳,再顾不上输赢,随手撒开了手中的骰蛊扶住了她,骰子落在桌上,掷出了一个凌乱的贰贰叁叁贰伍。
小娘子脸儿被风熏得有些红,长睫乖巧服帖地阖下,面容平静,呼吸轻浅。原来只是睡过去了,萧且随长吁一口气,拍了拍宣宁的脸颊,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打了,咱们回去?”
小娘子皱着鼻子,不耐地嘟囔着,“萧且随,你好烦。”
睡得不省人事,却还认得人声音呢,少年短促地轻笑一声,低声问道,“那今儿还回不回公主府了?嗯?还是就歇在丹凤阁?”
小娘子没有回应,在他左手臂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小小的脑袋一搭,鼻子呼着气,显然已陷入梦中了。
萧且随叹了一声,手掌轻扶住她背脊,将她往怀中带了带,顺势打横抱住她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了。”萧且随如是说。
“我们”,原来“我们”二字已不像幼时那样包括许多人了。陆业幽深的目光看向了熟睡的女郎,娇小的人儿倚在萧且随怀中,好似一只归巢的黄莺,安宁平意。
裴四忙冲萧且随抬抬下巴,“走吧走吧,别在外头呆久了,晚上风大着呢,当心染上风寒。”
言毕他又去拉陆业的手臂,说道,“行啦,时辰不早了,明日咱们还得上值呢,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