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现下要痛快就只能杀了他?”
谢方行不置可否,“一切都由殿下自行抉择。”
杀了楚郢固然简单,得了一时痛快,接下来的后果她是否能承受?李意如皱着眉,见他不愿多说,只好问起了此番让他过来的缘由,“我阿兄来信没有?陵川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他身子可还好?”
李槐去陵川也有些时日了,家书寥寥无几,却时常要与谢方行来信,这些时日李槐的消息,她都是从谢方行这里得知的。
谢方行从袖笼中取出书信递过去,说道,“陵川的事儿我们早有安排,大王一切都好。”
信上说了不少朝政上的事儿,谢方行不惧给她知道,她也就顺手推舟地看了。
“还有要搬回去的?”李意如皱着眉,不解地问,“陵河泛滥,故祉已成废墟,回去了要如何过活呢,难道有人克扣了灾民的用度,让他们心有不满了?”
谢方行摇头道,“灾民中有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他们不愿离开故土,大概是不想埋骨他乡吧。”
李意如默然垂首,却见另有一张信笺掉落在地上,应是谢方行方才取信时不慎遗落的,那信上字迹娟秀,显是女子所书。
“谢先生。”她给了他一个眼色,谢方行看着她,慢慢垂眸,接着他俯下身子,坦然地将信拾了起来,重新放回袖笼。
他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可李意如却没由来地在他的举止中感知到他的小心翼翼。
“阿兄这次没有带你过去,莫非身旁还有其他手眼通天的门客?方才那信件上的字迹,像是女子所书?”
谢方行无声地与她对视,从容磊落地说道,“这是谢某的私信,与大王无关。”
“哦?”李意如故作惊讶,眼中蓄起些许戏谑的光泽,她挑眉轻言,“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能让谢先生这样珍视?就连一封信也要随身携带,以便时时观看。”
谢方行愕然了一瞬,面色转冷,干巴巴地说道,“殿下定亲了,这样好奇谢某的私事恐怕不合适。”
李意如颔首,撑起半边脸儿,状似无奈地看向他,水润的凤眸落着有几分刻意的失落,“谢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喜爱与人写信啊,莫非这个女郎就是谢先生将来的夫人?也对,谢先生过了二十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她咬着唇瓣,柔柔的声音放得越来越低,眸子中聚着委屈的水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她喊他,“谢寒山,给我看看。”
明明知道她是在假装,想挟住命脉,要令他臣服。可他却仍然压制不住胸中汹涌的悸动,那些无措的胡思和酸涩的甜意充斥着整个身体,狰狞地叫嚣着,命令他为她献上一切。
“他”真的太没用了,谢方行的目光掠过案上雕刻精细的莲花,阖了阖眼,将信笺再次取了出来。
她的表演这样拙劣,白皙的小手触到信笺的那一刻,眸子里的委屈和可怜就云散如烟了,取而代之的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这么多年,即使她经历了这样多的磨难,仍然会在不经意间中显露她本身的天真与笨拙。也许她就是“她”,从来都不曾改变。
李意如拿起了信件,看了谢方行一眼,“那我拆了。”
未等他回答,她便抽出了信纸,哗,好厚的纸。小娘子檀口轻启,表情认真地读完了三张絮絮叨叨的渔民日常。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信件,而是谢红鄢从东海寄过来的,谢红鄢将几个月以来大大小小的事儿事无巨细地写进信中,只怕谢方行对她不放心。
“看样子谢先生和谢娘子相处得不错,如今你得了我阿兄的重视,何不把他们一并接到长安来,一家人远赴东海,背井离乡的,好不辛苦。”
提起家人,谢方行好似有几分恍惚,漫不经心道,“殿下不必试探了,你的猜想不错,昔年楚郢为私欲伤了我妹妹,长安城的诡谲风云本就与他们无关,远离些也无不妥。”
李意如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松动,试探着开口,“伤了?后来如何了,她可还好?”
果然谢方行面色黯淡下来,他耷下眼角,说道,“不太好,楚郢的手段和淄川王一脉相传,昔年我妹妹就在永宁坊的那场火中,而我一无所知,依然为他奔波。”
原来如此,怪不得谢方行能及时救下沈楼旗,他本可以不冒这个险,或许是为了补全昔年未救着谢红鄢的遗憾?
李意如看向他,却见着对面人眼角一抹绯红,她心中一跳,些许愧疚涌上心头,“对不住,是本宫不该提这些。”
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明前茶盏,为他添上了一杯新茶。
“谢先生与沈亥风也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