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小狐鬼的记忆,在第二日落日之前,潘垚寻到了摇山地界。
就如诗文中说的一样,岁岁年年花相似,走过雪地,潘垚瞧到,摇山的雪景和去岁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手中的灯笼动了动,潘垚低头瞧去,就见小狐鬼扒拉着灯笼往外瞧,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潘垚瞧到了一棵老树,只见树落了绿叶,只剩枝丫朝天。
大树干上有个洞,长尾的松鼠前肢捏着个板栗,这会儿正用大板牙珍惜又小心地啃啮。
落日的余光将它的影子拉长,雪地上有蓬松的长尾影子一晃、又一晃。
小狐鬼眼里有艳羡。
以前时候,它也能和小松鼠一样,在阳光下的雪地里打滚撒泼嬉闹,如今,它只能藏在灯笼里,瞅着那落日余晖,还有些心惧这烈日的灼热。
它死了呢。
小狐鬼满心惆怅。
潘垚摸了摸小狐狸,没有说什么,继续抬脚往前。
很快,她来到了那处悬崖之处,低头便见下头云雾如波涛翻滚,不见底,有阵阵罡风吹来,风将厚袄子鼓涨,瞧着便像个肚圆的大灯笼。
小狐鬼说了,它阿娘以前是摇山山脚下一户穷苦人家的闺女儿,排行老二,没有正经的名字,就唤做二丫。
十三岁那一年,家里要拿她换亲,给他大哥换一房媳妇回来,她要嫁的那一个对象比她足足大了十四岁,前头也有过两个媳妇了,都没了。
据说是得病没的,不过,小狐鬼它阿娘听村子里爱说道的婶子们说了,不是得病,是她那换亲对象脾气怪,性子暴烈,几句话不如意的功夫,就生生将人打没的。
穷苦人家,莫说家里的鸡鸭大鹅了,便是媳妇闺女儿,那都只是个值钱的两脚牲畜,关键时候,能换救命的大钱。
媳妇生生打没了两个,这不是糟践人,是糟践家里的钱财啊!
要换亲的对象阿爹气怒,追着人打了几棍子,见人吃痛了,有些心疼,最后一丢棍子,指着人恨恨道。
“要不是老子就得了你这么一个带种的,老子也给你换出去!”
“你就庆幸你阿娘给你生了三个妹儿吧!糟践,你再糟践!我看你再糟践了这个,以后拿什么讨媳妇!”
“爹,我不敢了。”男子嬉皮笑脸讨饶。
角落里,妇人抱着瘦骨嶙峋的小丫落泪,面上淌下泪水,眼里失了神,低声在小丫头耳朵边喃喃。
“换出去也好,换出去也好…遇到个好的人家,说不得、说不得……”
后面的话,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抬眸看着远处的天空,天光很亮,她眼里却没有光。
这几十年里,她自己都没落得个好,又怎么能哄得闺女儿信自己会遇到好人家?
难啊!这世道日子过得难。
女子的日子,更是过得艰难。
她活得和那下蛋的母鸡,下崽子的母猪,耕地的老牛……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