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罗纨之已泪流满面。
那些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女郎何其勇敢,敢与纤弱之躯,与世家抗争,终于让皇帝不至于死在这些污名当中。
他生来不与人相争,死后却有人为他争。
做不来一个好皇帝,也没法和世道同流合污,那就做个荒唐的好人吧。
等人都离开,罗纨之擦了擦眼泪,问那郎君,“那位宦官可是叫轩鸟?”
“女郎认识他?”
罗纨之含着泪点头,“他不是已经离开建康,获得自由了,为何还要回去赴死……”
他离开时明明还说,要如皇帝所言,去做一只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应该隐入乡野,不该死在污浊的尘世中。
那郎君提溜着酒葫芦,用拇指点了点心口,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真自由,心在哪,身在哪,即便离得千万里,也在枷锁之下。”
建康再乱,扶光院里依然平静。
甚至有时候让人感觉连虫鸟都不再喧闹,唯恐惊扰了此间的主人。
书房里,谢昀看着手上的蜡烛,想到罗纨之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到了两个,还有些不服气,朝他鼓起了脸,活像是只被人刨了老窝的小兔子。
他怎么又想起了罗纨之。
谢昀起身,把蜡烛收入匣中,搁在博古架最上面,转身又去了琴室。
比起其他权贵最喜爱的五石散,琴音更能让谢昀心情愉悦,可他刚把两边的手指按在弦上,勾弦滑音,耳边就传来一声软语。
“三郎,我这样做对么?你过来帮我看看……嗯?三郎,你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些?”
琴音仓促断了,无法续连。
他出了琴室,直朝马厩而去,拉着墨龙驹就要出去时,旁边的玉龙驹凑了上来,拱在他的手臂下,可怜巴巴望着他,好似在问自己小主人怎么好久都没有来看它了。
新鲜的胡萝卜呢?好吃的饴糖呢?
谢昀把手掌放在玉龙驹的脑袋上,抚了抚。
她不要你了,她连我都不要,又怎会要你。
玉龙驹小脾气上来了,暴躁地拱开了他的手,转身拿着大屁股对着他。
谢昀顿时没了兴致,让人把墨龙驹牵回去,自己又折回屋。
跨进屋门,一簇粉红的桃花就迫不及待映入眼帘,他久久僵立。
正在打扫的天冬和南星都无措地互相对视,最后还是南星鼓起勇气问道:“郎君不喜欢这花吗?”
他们还是特意摘来的,想要让他高兴一些。
春日桃花开得最好,更何况郎君刻的钗子全是桃花形的,想必是很喜欢。
“这桃花形枝流畅,花朵多,密如彤云,多好看啊!还有这……”
天冬看出郎君的神情不对,马上用胳膊肘撞了撞南星,叫他闭嘴。
“郎君,我们这就把这花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