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夹紧腋下的伞,加快了脚步。
被人一打岔,罗纨之不好再装恍惚,抿了下唇,镇定道:“……郎君,为何要来此?”
谢昀抬起伞面,“我犯了事,被伯父赶出建康,也没有去处,便在你的旁边赁上了一个宅子。”
这件事其实早几日罗纨之就听霍十郎说起过。
谢三郎“冲动”杀了常康王惹下大祸,不但皇室宗族要追责,谢家也要惩罚他,他作为宗子的身份是岌岌可危。
不想,其实在霍十郎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赶”了出来?!
即便是路人也忍不住要为他说上一句公道话,更何况罗纨之。
她脱口而出:“郎君作为宗子这么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谢家也不留情面吗?”
“也并不是那般。”谢昀望着她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原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可以坚持到把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完……
可是不行。
习惯一个人,就仿佛骨肉都生长到了一起,要生生剥离开,就会让他痛彻心腑,鲜血淋漓。
他日也思,夜也想,只恨问题不能一夕摆平,时间不能立刻飞度而去。
想到罗纨之只会越飞越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来到这里。
手指攥紧伞柄,指节微泛着白,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谢昀正在经历一种少有的忐忑。
因为无法控制,无法预料结果,他不能挪开视线,以免错过罗纨之脸色微妙的变化。
春雨如雾,视野里万物皆朦胧,唯有那郎君的脸清晰,像是已经镌刻在了脑海,不管是时间还是距离都不曾模糊掉他的模样。
罗纨之握紧两边的拳头,好让自己重归平静。
以谢昀算无遗策的本事,他不该是那种冲动的人,杀常康王对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总不会是为了让自己落下来……
落下来?他这样出身就不凡的人能做得了平凡人吗?
“郎君怎能如此任性……”罗纨之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了愠怒。
“山不就我我就山。”
横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退一步讲,就不再是问题。
“我不是改不了,我能改。”谢昀弯起唇角,目光似乎都被雨雾润出了光亮,宛若两颗晨星,“所以,能不能合适,我们可以再努力试一次吗?”
他把自己贬到尘埃里,就想与她重新开始?
罗纨之心如乱麻,她虽然义正辞严地讲了一条又一条两人的云泥之别,却没有考虑过假使两人真正站在同一个高度时,能不能相处。
睫翼急促地扑闪了几下,罗纨之才偏头道:“可是我现在很忙,事情也很多,每日都处理不完,怕没有空与郎君……”
这话她也不是胡诌,初到安南,既要照顾孙媪的情绪,还要操心廖叔的身体,再者这里有合适的商机,她也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