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临看了她一眼,道:“有话直说,风袭玉心大得很。”
江在水于是直说了。
“风老板。”她没看风袭玉,双眼盯着地面,慢慢道:“我叫江在水,不叫渊渊。”
两人都愣了愣。
江在水这句话,潜台词就是在告诉他们,她是恢复记忆了,恢复就恢复,该承担的责任她会去一个不落的担起来,但“风渊”这个身份,她不认。
尽管祝江临有所察觉,但亲耳听她这么说,还是心中微微一窒。
他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江在水这么说的原因,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包裹住了他。
祝江临说不清这种情绪是因为什么,真要说起来,不像是作为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对她否认旧身份的心酸,更像是一种无端的心疼。
父母双全,在庇护下当了十七年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朝游历,却得知自己是个来自千年前的幽魂。
那……真正的江家小姐呢?
她作为“江在水”站在这里,究竟是借了江夫人的孕育重新投生,还是……夺了谁的舍?
祝江临在龙门岛下自我封印,风袭玉于尘世间游游荡荡,他们等了风渊千年,但他们等的,是天生为神、骨子里便悲天悯人高洁无尘的凤鸟鹓鶵。
她一问三不知,珚玉没入识海,过往记忆却像隔着幕布看影戏,真实感镜花水月般,一碰就散。
她不敢细想,往深处想,便觉得自己仿若无根无名的恶鬼,来处渺渺,去处空空。
“风渊”不是她,“江在水”也不是她。
她不能那么想。
“江在水”是跃玄观手心里捧着的珠宝,所以她不能安心做回千年前的小黄鸟,将十七年的亲友算成一梦浮生;“风渊”要完成未尽的大阵法,千年前的牺牲压在她身上,于是她没日没夜地埋头书卷,分不出心思多做忖度。
醒来后这三天……她把自己嵌入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中,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风袭玉一向搞不懂妹妹的想法,她不愿意,自己不喊就是。
虽然心中有些难以察觉的失落,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江在水,在水,泱泱。那让你喊我声哥总没问题吧?”
江在水垂着头,缓慢地眨了眨眼。
“嗯。”她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攒着,但眼眶还是红了,声音轻轻的、像是想盖住颤音,“哥哥。”
她抬起头,终于是没忍住,眼泪扑朔朔地掉下来,她用袖子死死压着眼睛,无视面前两人惊愕而着急的迭声询问,哽咽道:“哥哥、玄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