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君不想小姑子多思,更不愿意她单相思,便特意错开这茬不提。
饭后三个小的被撵去午休,桑拧月也被嫂嫂送回院里歇息去了。
屋内的角落放了一个冰盆,此时正幽幽的吐着凉气。冰盆距离内室不远不近,此时呆在内室倒是挺舒坦的。
桑拧月今天早起起的晚了,此时刚用过午膳还没有睡意。她也不再床上躺了,干脆让素问拿了本书过来看。
结果书籍上有批注,上边的字迹铁画银钩,一股冷沉的锐气扑面而来。
这是桑拧月在船上打发时间看的书,书上的批注自然是沈廷钧留下的。那时候他们浓情蜜意,日夜都痴缠在一起。
沈廷钧那张清俊漠然的面孔,陡然就袭上了脑海。
说实话,从前天到现在,这是桑拧月这三天里第一次想到他。
可只要一想起这个人,她脑子里便再装不下其他东西,装的满满的全都是他的一举一动。他微蹙的剑眉,他冷峻的面容,他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他在船上抱着她读书闲适,他与她在账内厮混……
桑拧月一张白玉似的娇颜红了,又很快白了。
她的手缓缓垂下,眼皮也耷拉下来。她颓唐的坐在椅子上,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被人抽走了似的。
她如今这个身份……以后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不是不能,而是她不敢……亦不愿。
她不敢让哥哥知道自己曾这般胡闹过,担心哥哥会对她失望,觉得她有辱门楣;她也不愿意让哥哥知道,那个曾经被父母捧在掌中,教养的知书达理、不食人间险恶的娇娇女,为了谋生,为了诸多说不出的因由,最后不得不委身与人……
若是哥哥知晓了这些,怕是比让人杀了他都难受。
可他们缘分真就这般浅么?真就……
桑拧月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起来,她出神的看着院中的石榴树,面上的表情却空空洞洞的,整个人的魂魄俨然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素锦和奶娘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魂不守舍、心如死灰的模样。
两人可是急坏了,不知道他们就离开了一会儿功夫,姑娘这边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奶娘不识字,站在旁边干着急,倒是素锦,她一看见姑娘手中的书,还有那上边隐隐约约写着的字,顿时就猜着了几分。
素锦当即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一机灵,随即就“哎呦”了一声,喊桑拧月:“姑娘,老奴突然想起一件事。”
桑拧月茫然的看过去,“什么?”
奶娘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老爷和夫人去世十一周年的忌日了,姑娘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催催大公子和大夫人,最好在老爷和夫人忌日之前赶回去?”
桑拧月眼里重新有了光亮,她认真的思索着奶娘的话,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确实,距离爹娘的忌日,只剩下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了。
不过催促兄嫂么……
桑拧月说:“还是不要了,左右已经错过了那许多个忌日,也不在乎今年这一个。大哥的公务要紧。女干细的事情事关重大,不把这人揪出来,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和将士会无辜丧命。大哥对此事忧心的紧,今天从这边离开后就回水师大营忙这件事情去了,我们还是别给大哥大嫂添乱了。”
奶娘也就是随口一提,本就是转移桑拧月的注意力的。可听到姑娘说,今年老爷夫人的忌日还赶不回去,她心里又不得劲起来。
桑拧月见状就笑着说:“往好了想,指不定过不了多久,那女干细就能被抓到了呢。闵州到晋州距离虽不算近,但如今这个季节多东南风,咱们从闵州往晋州去顺风又顺水,真要是全力赶路,三五天也能到达。”所以,没必要催促兄嫂,就给大哥一个月时间,即便一个月之后再抓到女干细,也是不迟的。
又和奶娘絮叨了一会儿,老宅该如何大修是好,大哥娶了大嫂有了侄儿,是不是把旁边两个院子也并到大哥的院子里才更宽敞等等。
说着说着桑拧月忍不住打起哈欠。困意上涌,她被奶娘催着上床躺着去。
上了床她那脑子也不歇息,想七想八的,连老宅中那棵歪脖子樱桃树都想到了。就这般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她的呼吸均匀下来,等素锦再回去看,她人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素锦见状才放心下来,随后轻巧的给她放下帐幔,而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门外有两个小丫鬟守着,再远一些的地方,有个小厨房并一个小茶房,如今素问和素英两人就在里边坐着。
素英手中拿着红绳在打络子。
她手上有力,动作也灵敏,也不见她怎么用心,可那络子却打的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显出祥瑞的图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