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摩挲着颈间戴着的骨笛,不让她听又怎样,要借兵,末了还不是得带上她?
外头有明亮的月光,将肖平权的影子映在雕花的门框里。月明躺在床上看着那人影迟迟未动,半晌才又开口:
“大将军还说明日、明日……也要随行……”
“什么!?”
月明脑中像有个火雷“轰”地炸开,她几乎是凭借本能从床上跳下来。
肖平权也知理亏,嗫嚅着道:“大将军说,林大夫会有办法……”
“我又不是神仙,他伤成那样,去小宛就是找死,你去告诉他,我没办法,想活命就……”
她说着脑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你们这是防着我呢——”
江枫要去小宛换骑兵,所以必须带上她,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拼着一死也要跟过去。
她虽并非全然坦诚,但……何至于此?
话还没说完,月明转头一看,月光如水倾泻进来,除了闻声而来的阿宝,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有病!”她深吸一口气,跳上床,扯过被子把头蒙上,“崇州营的人都有病!”
——
翌日,一行人晨起动身,未至午饭时分便已至寿安镇。
寿安镇位于大周最西北,北接北虞,西连小宛。
王德元在马上被颠得五脏六腑皆移了位,方至镇上便嚷着去驿站歇脚。
除却王德元,同行的还有江云谏的近侍周远与何七,再后头则是运送礼品的十余名士卒。
至于月明和阿宝,此刻却与江枫坐在马车里,一脸苦大仇深的大眼瞪小眼。
“王公公还当这是在盛京出游呢!”马车外,周远哂道,“眼看北虞要打过来了,不趁白日里多行些路,难道要等夜里摸黑走?”
听到王德元吃瘪,月明心中暗笑。
王德元之所以横行军中,盖因其接天子敕令,代表的是宫中宦官的脸面。
建宁帝多年不视朝,将批红之权授予宦官,故而宫中有头脸的太监轻易不好得罪。
但周远是太子江云谏的近侍,金吾卫中选出的佼佼者,护卫江云谏左右,赏罚擢升全在江云谏一人,他自然不必也不屑去捧王德元的臭脚。
“咱家几时说要摸黑行路了?不过略歇一歇,让这马填饱了肚子,喝饱了水,也好继续赶路不是?”王德元边说边喘,心里后悔极了——
万不该接下这桩苦差事!
昨日底下人孝敬了他一斤“碧潭飘雪”,他惯会拍马,今晨便匀出二两送予太子。
不想江枫也在,王德元想着五殿下于衣食上惯来简朴,没有在意。
今日江枫却有些反常,竟问了一嘴。
王德元于人情世故最为精明,强忍着心痛扯了个谎,只道早替五殿下也准备了二两,立刻着人送来。
不料江枫狮子大开口。
“王公公既有好茶,不如给本王二斤,一并给绰达送去。”
王德元这才知道江枫要组建使团出使小宛,还盘算着将自己的好茶叶送给那胡人糟蹋,惊痛交加之下,自己露了底:
“胡人品得出什么好茶!且冬日里‘碧潭飘雪’本就难寻,奴婢亦只得了一斤之数。”
“一斤便一斤吧,只是显得小气些。”
王德元整颗心简直要裂成碎片了,他仿佛看到那些胡人往他的好茶里加盐加奶,牛饮一缸后,还要咂着嘴嫌弃这茶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