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猜到你不会过去,我只是做无用功罢了。”张良好看的眉眼有点无奈。
“知道是无用功,你还做?”怀瑾瞥了他一眼,语调松快。
“总是忍不住想试一试,兴许老天眷顾我呢?”张良叩着手指,坐姿端正优雅:“谁知老天并没有眷顾我,那我只好自己来争一争了。”
怀瑾又忍不住道:“你既知老天不眷顾你,便知争也是争不了的。”
张良只是笑得更深,活像一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老天不眷顾我,你可以眷顾我。”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他目光一下变得悠远:“姮儿,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心里仍是有我的。”
怀瑾嘴巴蠕动了一下,张良又换上怅然之色:“姮儿,你忍心把岁月就此蹉跎掉吗?我们本可以日日相守,琴瑟和鸣,却为了赌气和误会一再浪费时光,你说是不是?”
是啊……怀瑾的视线爬上他的脸,容颜依旧俊美,可再也不是少年时的精致华丽了。岁月亦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仔细看时,他的眼尾多了些细微的纹路。
怀瑾忽然问:“我是不是也老了?”
她问得奇怪,与原本他们要谈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可张良却是认真端详着她的脸,回答道:“还是和我断钗重合朱颜开
在众人的期待中,怀瑾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布满裂纹的玉簪。
大家都面露疑惑,怎会送这样一根簪来?可见怀瑾脸色突变,颇为动容,殷氏便小声对婆婆说:“大约是有什么说法,母亲瞧妹妹的样子。”
这根簪子,在她及笄时张良送出,又被她摔断,如今张良又粘好送了过来。
心中芥蒂再无,怀瑾看了项李氏他们一眼,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感动,最后只是软语:“子房是极用心的。”
众人一片大笑,莺儿也挥舞着小拳头在项羽怀里蹦哒。
六月二十八,项李氏带着她清点嫁妆,比聘礼还多了三大箱,另有陪嫁的侍女十人。
怀瑾看着一地的珠光宝气,不由感叹道:“这嫁妆也太多了吧!”
“若楚国还未灭,你外祖父给你的嫁妆比这更多呢!”项李氏神色有些怀念:“我还记得你母亲出嫁的时候,嫁妆抬了三里地,还有陪嫁的媵女。如今不比以前了,这些已是家里能给你置办最好的嫁妆了。”
沉思片刻,怀瑾道:“这些嫁妆去一半吧,陪嫁侍女也不需要。”
“嫁资少了,可是要让夫家笑话的!”项李氏一副看孩子的神情,惊异极了。
怀瑾笑道:“舅母,我夫家就只剩我那夫君一人了,还有谁笑话我?咱们现在只是普通士族,如此多嫁妆,难免露了底。咱们现在……可不再是楚国贵族了。”
最后一句话怀瑾着重说的,项李氏拿不定主意,便道:“那等你舅舅明日到了,我去问问他。这嫁资也就罢了,那侍女也不要,往后谁伺候你和娇娇呢?”
“子房现在那宅子里有一侍女,已经够使唤了。”想到那三间屋的宅院,怀瑾又道:“再说他那宅子也不大,这些侍女过去,也没地方安排他们。”
项李氏半信半疑:“他能拿出这么多聘礼,怎会买不起大宅子?”
“他喜欢清净。”怀瑾拿出这个理由,至于这些聘礼,张良也肯定有他的门路。有好几口箱子里的布料,那是连买都买不到的,不知他上哪里弄来的。
“等你舅舅回来再商量,还有几日呢!”项李氏还是坚持要等丈夫回来拿主意。
第二日项梁就到了,只不过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许多人,项家宗族里的亲戚、项梁的门客、项家的旧部……
四五十匹马和七八辆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权贵呢!这些人一回来,这占地百亩的项家大宅瞬间住满了,怀瑾在这些人中看到了许多熟悉面孔,龙且夫妇和周兰那些熟面孔都在,还有田安和项庄。
客堂里仿佛在举办什么party一样,人人笑呵呵的拿着酒杯,怀瑾光行礼都行得手麻了,还有各个远房亲戚,这个叔那个舅的,她一一喊过来已是头晕眼花。
她也没待多久,新嫁娘应当待在绣房,因此只是出来见了众人一眼就被送回去了。
但怀瑾并没有嫁衣可绣,她的针线活不忍直视,项李氏另找了三个绣娘替她绣嫁衣。不过房间里虽没有绣架,却有一个白里透红的小胖姑娘。
和女儿玩了一会儿,怀瑾心里的紧张便去了一些,逐渐淡定下来。
月上中天时,外面的喧杂声才慢慢消停,却马上又有侍女过来请怀瑾,说是项梁叫她过去。
怀瑾让侍女看着莺儿,自己打着灯笼去了项梁的书房。
昏黄的蜡烛下,项梁似乎在端详什么东西,他头发上已经多了许多根银丝,眉心两股肌肉紧绷着。
这位舅舅是个天生就严肃的人,即便他满目柔和,那坚硬的川字纹也给他添了一股正气凌然。
“来了也不出声。”项梁感受到怀瑾的存在,抬起了头。
怀瑾走上前,在舅舅面前坐下,静静道:“刚刚站在外面,看到舅父头上的白发又多了。”
“舅父老了。”项梁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添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