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满头雾水,张良的笑容却隐了下去,安静的看着莺儿。
“你是不是……给我……”莺儿忽然大口喘着气,仿佛呼吸困难。
怀瑾见她仿佛要中暑一般,连忙拍着她的背:“乖孩子,慢慢说。”
“你有没有?”莺儿定定的看着张良。
张良走过去,慢慢在她面前蹲下,眼神如溢满内疚的深井。见父亲如此,她便知道了答案,莺儿喉咙里如哽了一块大石头。
九岁的姑娘小大人似的,无声的掉着眼泪,她大声质问父亲:“父亲,我不是你亲生女儿吗?为什么你那样对我?要是我真的死了,你会愧疚吗?”
怀瑾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了,脸色刷一下白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莺儿推开她,后退了两步:“你们根本不想要我!我的母亲,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别人的孩子!我的父亲,还在襁褓中就想要我的命!你眼里除了母亲,谁都是无关紧要的!我也是!不疑也是!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我一生下来你们就该掐死我!”
稚嫩的声音里是无尽的痛苦,张良平静的外表下涌起滔天巨浪,他无话可说。
怀瑾泫然欲泣,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项伯皱起眉,把莺儿拉到身边好声好气的说:“好好的,娇娇这是怎么了,和舅公说说!”
莺儿大哭起来,是孩子那种不在乎形象的哭法,怀瑾心都碎了,她过去拉着女儿的手,轻言细语:“是阿母不好,阿母没护好你,你……你不要怪你阿父,都是我不好……”
莺儿推开她,怀瑾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莺儿扭头就跑。
怀瑾爬起来就要追上去,张良一把将她拉住:“让她静一静!”
怀瑾连他都怪上了,扭头就想呵斥一声,可见到张良眼中深刻的自责,满肚子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怪谁?怪他们自己!
院门口,英月小跑着过来,身后的侍女吓得面色发白。
项伯一看立即扶了过去,口中呵斥:“都重身了,还毛毛躁躁!”
英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着怀瑾语无伦次:“你们刚刚瞧见莺儿没?我……我不小心……那个……她太聪明了,我只是提起她小时候病重,你替她伤心好多天,她就把套了好多话……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颠三倒四,怀瑾倒也听明白了,气得都没力气了。
项伯在英月耳边悄声说了一会儿,英月嘴张得老大,咬着唇泛出了泪光,反复的道歉:“对不住,我……对不住。”
“与你没关系,事是我做的。”张良江南春天一样温柔的脸上挂满了忧色,他看着怀瑾,看到这张脸上涌出了难过、伤心,他的一颗心就彻底坠了下去。
同时自嘲的想,自己做的孽,终归是要偿还的。
须臾,有下人慌张的跑过来,说莺儿骑着马跑出了城。
怀瑾惊得立即站起来就要追出去,张良忙把她稳住,说:“我去找她。”
“我也跟着一起去!”项伯说:“薛城现如今都是咱们的人,她跑不了。”
怀瑾颓废的坐在檐下,只觉得心如刀割,英月有些不敢过去,自责又害怕的站在外面。
日头正盛,怀瑾无力道:“进来吧,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该自己注意一些。”
怀瑾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
等到日头西斜,张良才披着余晖归来,说莺儿今天闯到军营里头找项羽去了。
怀瑾听到,一颗悬着的心立即放下,没跑丢就好。
“她现在连我也恨上了。”张良苦笑一声,仿佛安慰她似的。
怀瑾被女儿弄得心里交瘁,让张良回房:“你们明日还要议事,莺儿的事,先搁一搁吧。”
张良也确实只能把女儿的事先放一放,除了齐魏两国,各路豪杰都已齐聚薛城。
众人明日就要正式结盟了,想到那么多的利益纠葛,张良实在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事情。
第二天,张良早早的就出了门,怀瑾并不能跟随,只能在家里带孩子。
她心道,各路好汉反秦会议正式开始了,确定好作战方针后,想来这薛城他们也待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