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完全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地喊道:“让我进去,我一定见到母亲,一定要……”
看来,今日不见到纪妍,她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会离开。
云卿眼眸微动,捏着拳,唇齿颤抖道:“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进去。”
云柔泪眼蒙眬,乖顺地点了点头。
云柔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硬闯,直到他看到云卿跪在那几个侍卫面前的时候,心猛地一惊,大喊道:“大哥,你干什么?”
云卿怒喝了她一声:“住口。”
只见他对着侍卫猛磕了三下头道:“我妹妹是纪尚宫的女儿,思母心切,还请各位大人通融一下,放云柔进去。”
侍卫冷冰冰道:“我们只认皇家谕令,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能惊扰皇陵的安宁,二位还是请回吧!”
“我妹妹只是去看看尚宫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行行好。”云卿对着侍卫又是几个响头。
侍卫还是跟一尊雕塑般,继续冷冰冰道:“不行。”
云卿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泛着绀青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戾来:“既然如此,各位大人得罪了。”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掐指念动口诀,腰间的剑柄出鞘,瞬间化为十二柄,青蓝色的光将长夜照得如白昼般明媚。
十二柄长剑仿佛被十二位高手操控了一般,与侍卫缠斗起来。云卿趁机拉着云柔,从皇陵入口一跃而入,直奔地宫而去。
地宫的中央的位置是留给帝王和帝王配偶的,东侧葬着帝姬亲王,西侧葬着侧室君爷,南侧葬着朝廷命官,北侧葬着宫廷内官。
两人直奔地宫最北面,在为数不多的梓宫前,找到了刻有纪妍名字的碑牌。
从四代武皇开始,以雕像为棺盖就成了皇室贵族的最流行的丧葬方式。
在容貌最好的年纪,聘请工匠制作彩绘与人等大石像,死后盖在梓宫之上。
纪妍的石像是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制作的,永昭帝将她葬入帝陵时又命宫廷最好的彩绘师重新上了一遍涂料,石像栩栩如生,仿佛逝人犹在。
走上高高的台阶,云柔软软地瘫倒下来,双手环抱着厚重的梓宫,将脸贴在了棺盖那彩绘的石像之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往涌出来,流淌在冰冷的雕塑上,回忆浸湿了半边天。
第85章已惘然(上)
在很小的时候,她便记得每年的节假日,巷子里都会来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她的实际年纪比她的父母要大上不少,可模样甜美,眉宇间又散着难以遮掩的英气,看上去非常年轻。即使为了亲民而刻意穿着最普通的衣衫,也难掩其周身萦绕的贵气。
巷子里的孩子每次都会掐着时间,算着日子,等着那个女人的到来。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漂亮又亲切,还因为那个女人每次来,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他们都唤她“纪娘娘”。
等到她长大些,某一日突然问起自己的爹娘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她的爹娘告诉她:那是宫里的尚食大人,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也是对皇家最忠诚的人。
又过了两年,纪尚食升了官,成了纪尚宫,可他们仍唤她“纪娘娘”,对于那条巷子里的孩子而言,纪妍就是个活菩萨,是平淡日常中的那点光亮。
他的爹娘是工匠,常外出替人做工。
那年,她十二岁,东家宅院不慎走水,爹娘命丧火海,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她安葬了两具焦黑的尸体,从此成了一个孤儿。
三日后,一个阴天,她坐在巷子口的杏树下,流着泪数着娘亲留给她的积蓄,一边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层云遮月,大雾掩星。
她如同一尊雕塑般地石化在原地,任凭雨水从杏树的叶片间渗入,滑落,冲刷着她的眼泪,稀释着她的悲戚。
外头的风雨声早已不成曲调,夹杂着闷雷在耳边隆隆作响,是独属于她的哀鸣。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她用湿透的衣袖擦着湿透的脸,准备回屋,独自面对那没有未来却不得不靠自己创造未来的生活。
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张甜美中带着英气的面庞,看着远处溅落的雨滴,她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打着伞站在这儿很久了,也许是方才过于投入的悲伤,使得她一直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嗓音中带着喑哑:“纪娘娘。”
“云柔,倒春寒还未过,可别着凉了。”女人用自己的披风将小小的她裹住,牵着她往屋里走去,掌中带着薄茧,却温暖异常。
她像只提线木偶般,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放空着脑袋,任由纪妍给她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待她给她盖上被子,转身的时候,女孩幽幽开口道:“娘娘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吗,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