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几道天雷,倒是不痛不痒被陈平安随手拍散。
陈平安抖了抖袖子,抬头望向那个移步走到“崖畔”的马苦玄。
耳畔传来马苦玄的笑声,“受着。”
马苦玄微笑道:“听说陈山主这辈子不是最喜欢讲道理当好人吗,那就让你结结实实知道个道理,什么叫做好人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陈平安点头笑道:“这句话我爱听。原来你没吹牛,不愧是同道知己者。”
马苦玄指了指陈平安肩头,“每一个人上人,都是人驮鬼,背上驮着鬼呢。”
“我不过是将其显化而已。你先前功德足够,当然察觉不到这份古怪。搁在市井,常有个说法,少了阳气的人,什么脖子凉飕飕,后背发凉,总觉得身后有东西,不知是人是鬼,对吧?”
“闯过江湖,手染血腥无数的人,当下根骨强健,煞气重,倒也没什么,等到年老气衰,神气不足,再来看看是什么光景。呵,走江湖的,为何口口声声一句祸不及家人,偏要来一场金盆洗手,当官的,为何最怕株连抄家,这就是怕果不知因了。”
“直接死在你手上的,间接因你而死的,游历路途中的,在那书简湖停步,在这剑气长城常驻的,无论他们是该死的,枉死的,人鬼精怪,妖族神祇,反正如今都在你背上驮着了。”
陈平安确实已经被压得双膝微曲,身形佝偻,呈现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姿态,绝不是作伪。
马苦玄笑问道:“你亲眼见过背夫这个行当的翻山之苦吗?就是那种背箧苦力,与道路一同蛇行山间。我觉得你现在跟他们是差不多的。”
陈平安淡然反问道:“那你见过女子背夫吗?”
马苦玄一愣。
陈平安说道:“我见过。知道她们是怎么用笋壳的吗?”
马苦玄怔怔无言,长叹一声,“容我硬着头皮,拗着心性,难得说句人话,陈平安,你不该将这世间别人的苦难看得这么重。”
周密提醒道:“不要拖延了。”
马苦玄点点头,“那就继续,凑足三板斧。”
那个身穿鲜红法袍的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显然是示意马苦玄别客气,只管放马过来。
那周密突然神色微变。
马苦玄疑惑道:“塑造不出?有十四境修士未卜先知,帮陈平安早早设置了某种护身符?”
周密摇头道:“要更古怪些。”
“先以人力造天劫,再用秘法显因果。怎的,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仿制修道之人的心魔了?”
陈平安讥笑道:“若真是如此,如我所料,那你这三板斧,还真是非同寻常。一般仙人,未必遭得住。”
马苦玄等于还没出手,与之对敌的仙人,恐怕就已经非死即伤了。
原本黑压压的天幕,天开一线,破开一个窟窿,金光一闪,便有一道璀璨剑光直落。
剑尖所指,不在别处。
正是陈平安。
不斩他物只斩己。
身上那件鲜红法袍已经自行脱落,早先一步,掠往别地。
一人青衫背剑,走出马氏祠堂,来到此方天地,“终于见面了。”
站在原地,摊开双手,那件鲜红法袍便自行穿在身上。
陈平安微笑道:“不容易,竟然能够逼出我的真身来此相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