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我喝道,“赶紧滚!”
“好吧,你让我滚,我可以滚。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要给她下诅咒吗?”
“诅咒?”我问道,“什么意思?”
男人再次吃惊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注意到吗?你不记得令尊最后打给你的电话了吗?”
————那是诅咒!
父亲如是说。和父亲分别后我回到家里,当我站在母亲的遗体前发呆时,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刚刚跟我分开的父亲打来的。电话里已经可以听到下行电车进站的广播声了。
————所以不能使用。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杀死令堂的人是令尊没错。但杀死令尊的,不正是你吗?”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想必你也知道那不是胡说。不是吗?如你所知,你自己就是一面镜子,并且令尊也是一面镜子。那天,你最后跟令尊见面的那天,你照出了令尊的模样,并且,令尊也照出了你的模样,如同你照出他一样。如此反复,你们互相映照出对方的样子。令尊……”男人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膀,“他应该知道这种情况吧?原本应该映照出虚像的实像,会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虚像。于是,两个互相主张自己是实像的虚像展开了永无休止的争论。如同人们自古以来所说的那样,只要把镜子合在一起,就会有东西从漫无边际的虚像内里走出来。”
“什么东西?”
“恶魔!”
————可是,你不能原谅她吗?
我的声音问。
————我已经原谅她了,并且在原谅她的一刹那,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父亲回答道。
————我听不懂。我的声音说道。
————就是说,我发现人类只能进化到此了。无论你母亲多么牵挂我,无论我多么牵挂你母亲,最终,我只能是我,而你母亲只能是你母亲,二者绝对无法重合。你母亲所担心的事情,只能由你母亲一人来承担,我甚至连分担其中一部分都做不到。所以我们活着时的二十五年、跟她接触至今的二十五年全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如果你爱我,请你杀了我。
据说母亲当时是这么说的。
————你现在就在这里杀了我。
————无论是我还是你母亲,我们都想成为一体。
父亲说。
————所以你杀了她?
————是的。
这种理论听起来乱七八糟的。
——我们都想,既然不能共同拥有生,那么就让我们共同拥有死吧。在活着的二十五年里想实现却没有实现的目标,就让我们在死的那一瞬间实现共同拥有吧。我非常理解你母亲请求我杀她时的心情一如果你爱我,请你杀了我吧————我非常理解你母亲求我这么做时的心情。
“接下来呢?”
男人说。男人已经完全进入我的思维了。他就在我对自己和父亲的回忆中。他坚守着我回忆的路径,如果我的回忆有任何差错,他会立刻予以纠正。
“接下来令尊说什么了呢?”
————接下来我将会去自首,在这之前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自首!对,自首。他是这么说的,对吧?”
“但是……”
“是的,但是令尊自杀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
“你只遗忘了不好的部分,太狡猾了吧。你应该还记得的。”
————你是在撒谎吗?
我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