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什么都清楚,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
“是。”齐慎言盯着那幅图,语气虽然凌厉,但眼神逐渐柔和起来。
虽然这些年他当主簿,每每与人相处之时,便有意无意的向人们说起,他不愿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人们知道他思念妻子心切,于是便渐渐的不再提及。但那些事只要用心打听,还是能够知道的。
画中人是他的妻子,三年前的夏季他刚刚到任,不料遇到洪水,妻子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被卷入洪水之中。
整整三年,他再也没有找到她。
他日日徘徊在渭河府,犹如行尸走肉。
直到两年前,有人带了一封信给他,说能够帮他找到妻子的踪迹,前提是要为对方办事。
这封信是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里的一束光,他自然奉若神明,就算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于是他答应了他。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官场上摆不到明面上的东西。这些背地里的勾当他不是不清楚。世道如此,当官久了,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他从前也不例外,只是不敢大张旗鼓罢了。
正好新来的府丞是个酒囊饭袋,平素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正事也做不了。他只想稍稍一劝说,便把所有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府丞乐的清闲自在,每每见面还要夸赞他几番,说他辛苦为百姓造福。
他一下名利双收,渐渐的也从失去妻子的阴霾当中走出来。
渭河府的百姓其实很好收买,他们常年饱受着灾难与饥饿的痛苦,每个人苦不堪言,只要有一点好处,他们便感恩戴德。
含着苦难出生的人们,拥有着最淳朴善良的品质。对于那些给过他们好处的人,他们总是念念不忘,就算中间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他们还会念着曾经那一点好,说着你的好话。
很快的时间内,他就笼络了渭河府所有百姓的心,直到他在百姓中的声望比府丞楚旭平还要高。
渐渐的也有不少高门大户的女儿心悦于他,他辗转留恋,却始终忘不了记忆里的那一抹白纱。
好在寄信人每隔几个月便会寄来他妻子的一些旧物,他才不会被思念吞噬的一无所有。
那幅画便是送信人几月前派人送过来的,他珍之重之,若不是听到皇上要来,而他为了安全起见,假死逃生,断然不会让他的妻子埋在暗无天日的盒子里。
沈思渊知道他对妻子的情谊,又见他此时这般模样,心中也对他生出一种敬意。能这样爱一个女人,也算是他的本事。
“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假死逃生了吧?”沈思渊重新坐下,又品着他那杯已经没味儿的茶。
齐慎言看着那幅画,彻底没了挣扎的心思。
“我是听说皇上您要来,就觉得明着行事不如背地里行事方便,再者说,你们就算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一个死人头上。”
沈思渊感到奇怪,在他没来渭河之前,他的名声比臭鳜鱼还臭,齐慎言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还怕自己呢?
“接着说。”
“早在我妻子出意外那一年,我就偷偷的学会了水,但他们都不知道,假死之前我让人提前在河流下游找了两块大石头,中间绑上几条绳索,为了安全,我还在石头中间打了孔。”
这个和富贵找出来的石头对上了。
“那个猎户纯属是个意外,当然我也不介意救他,毕竟意外死亡和为救人而死,我肯定会选择后者。”
顾潇潇想到沈思渊和富贵曾经去找过那个猎户,但是没找到,便问:“那猎户现在在哪?”
齐慎言肩膀一耸,语气淡然:“谁知道现在在哪个江里面飘着,有没有被鱼吃干吃净。”
“你杀了他?!”虽然这种情况他们早就料到,但是被齐慎言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不可置信。
“他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我还让他多活了几天。再者说,若不是你们去找他,我或许还想不起来杀他灭口。”齐慎言一脸无所谓,仿佛一个猎户的死,就在他嘴里就如同是一只鸡一只鸭子。
福贵是见过那个猎户的,他憨厚朴实,待人诚恳,说话总是三分笑,如今却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抹杀掉。“你知不知道那个猎户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你一句坏话,全部在夸你爱民如子。”福贵说起来莫名心酸,或许猎户死的时候,还在惊讶着为什么当初救他命的人,如今却要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