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竹、林云山返程的第二日,林沐晨便早早梳妆打扮好往私塾去了。
这次,她便是要去好好会会那位左丞相嫡女安允儿。
也不知是林沐晨把身体养好了许多因而认知功能恢复大半的缘故,还是因为她与林家人消解了隔阂记忆回暖,总而言之,她这几日不知为何,原身那片在私塾念书的记忆越发沉暗了。
想来也是,原身先前自小因为体弱多病喜静,原也只是因不能习武而偶带愁绪,纵使六岁那年林母病逝,原身也只是话更少愁绪更多,与父亲林彰有些许不合罢了。
真要说原身抑郁的起始,恐怕还真得从九岁那年她同安允儿一起念书算起。
其实林家从来不曾因为林沐晨可以参加科举便多督促过她用功几分,反倒向来是以林沐晨喜好为先的。
故而在林沐晨儿时,林府只是请了一位夫子教导林沐晨、岑鸣赫和族中的其余几位同辈小儿。
只是恰逢她十岁那年,京中原太傅李忆安自己退居二线不再教导太子,左丞相安正德一通操作请了李忆安来做安府的私塾老师,又向林府和其余家有女眷的世家大族递来了橄榄枝,说是女子也应当效仿过世的宸妃,往肚子里多灌些墨水。
老太君见原身成日钻在书堆里不肯出门,便想着借此机会让原身多结识几位京中小姐,免得憋出病来。问过林沐晨意见后,便答应了。
只是林彰和老太君都不曾设想,此举竟是将原身推入了更黑暗的深渊……
话说林沐晨到了安府,一下马车,安府上下已经隐隐看出这位林小姐与往常有所不同了,怠慢与轻视莫名其妙地自动收敛了好几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林沐晨本是按照一年前的正常时辰出发的,按照常理距离正式讲学应是已经提前一刻钟有余。
可林沐晨一进屋,屋中的小姐竟是已到齐了。
林沐晨暗笑,这是一个个严正以待了么?
果然,留给林沐晨的本就是离夫子最远、最靠近门的位子,可林沐晨连自己的位子都没走到,一声极具挑衅与嘲讽的“问候”已然高声响起:
“林小姐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停学一年,到的还是这样晚。”
林沐晨抬眼看去,叫嚣的正是一位妆容服饰无不精致的女子。
都不用细看,林沐晨便有些想发笑。
无他,只是这安允儿的衣着打扮虽是华贵,可也是十足的有些繁琐。
换句话说,什么都身上添,活像挂满了礼物的圣诞树,挺俗。
见林沐晨未曾做声,安允儿更放肆了几分——看来这林沐晨虽是打扮与往日不同了,却仍然是个好拿捏的。
安允儿唇角一勾,又是一声嘲讽:“既是毫无进取之心,又何苦来这里装模作样?”
一旁的黄衣女子顺势接话:“允儿你锦衣玉食、松柏之质的哪里能体会到林小姐的处境,话说林小姐也是可怜,这么个病殃殃的身子可金贵了呢,林家哪里舍得林小姐习武?”
“迟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勾起了林小姐的伤心事,免不得又要寻死觅活的。人家可是将门独女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林家怎么找你陈家算账都不好说……”
寥寥数语,却是已经连企图谋逆的罪名都要扣给林家了,更是明里暗里多次讽刺林沐晨“体弱多病”“多愁善感”。
林沐晨前世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初高中也没少被不待见,她怎会不知这些言语能如何化作密针将人的心穿得千疮百孔?
只是到底更心疼原身了,成日的语言攻击精神孤立,真不是一般人能扛下来的。
不过林沐晨,又是一路荆棘踏过来的,又是学心理学的,她还真没这么脆弱。
姐不是那么容易被pua的。
林沐晨全当没听到,入座以后先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随后目光一一扫过开口的几人,最后定格在了安允儿身上。
眼神似冰刃,可唇角却是带了一抹耐人琢磨的浅笑。
安允儿被林沐晨盯得发毛,赶紧狠狠瞪了林沐晨一眼,高声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安家劳神费力把李太傅请过来讲学,你迟到了我责问几句也有错了?”
林沐晨缓缓喝了一口茶,声音虽不大,却足够清晰,也足够有力:
“我竟也不知,安姐姐何时竟也能代替李太傅行使教导责罚之权了。怎么,难道安姐姐以为,这左丞相之位安伯伯坐得不舒心,要坐上那太傅之位才不屈才?”
一字一句,皆是敲在了在座众人的心弦上。
傻子也知道,林沐晨这是在暗讽安家贪心不足蛇吞象,不仅想治理本朝的政事,还企图控制未来的皇帝。
众人脸上当即不好看了,安允儿更是立马挂了脸。
林沐晨暗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瞧安允儿的脸气青成了这副模样,林沐晨感觉她更像一棵圣诞树了,竟是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