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房间没有这样好的油灯,两人晚上闲来无事便各自窝在竹编摇椅,就着灯光看书,有时候也把摇椅搬到庭院里,准备几壶集市上汪大娘自酿的青梅酒,月下对饮。
甚至也曾环抱在一起,任汹涌情潮席卷而来。期间旖旎,自不必说。
王桓端着茶水出神,直到听见司马绍声音近在耳边,恍惚间抬头,就看见司马绍已经从书桌后面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个小木匣子。
“将军贵人事忙,前几日我派去的内侍都见不到人,本殿无奈,只好将你召进宫。只是如今看来,将军怕不是搪塞之语,是对本殿有何不满吗?”
司马绍之间把玩着小木匣子,玩笑着开口,却不自觉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平白有一种问罪的感觉。
王笙一听不妙,赶紧起身,“殿下多虑了,小弟前些日子确实常常不在府内,岂敢对殿下不满。”
司马绍却没回头,直直地盯着王桓。两人一站一坐,她收了气势,被他压了一头。
这木屋再如何像那座小院,也终究不是。就像如今对坐的两人,一个是国朝的太子,即将践位,执掌一方,一个是世家将军,手握兵权,是少年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杀之,夺之。
王桓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视司马绍的目光,然后又敛下眉目,“臣不敢。”
一句“不敢”将司马绍后面所有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他只能愤愤甩着袖子,重新站直身躯,将手上的木匣子放在王桓手边。
这人明明胆大包天,偏偏一问便是“不敢”,司马绍气不过,但又生怕自己这样太过咄咄逼人,只能收了脾气,后退一步。
“将军急什么,本殿随口一说罢了。”司马绍回头看着王笙,勾了勾唇,摆出一贯的假笑风度,“本殿今日宣召将军入宫,不过是想对那日救驾之功论功行赏罢了。”转而又侧过身子对着王桓道:“不知将军想要什么封赏,你尽管说。”
譬如珠宝黄金,官位爵位,又或是太子妃的位置,只要她说,他都能给。
王桓抬头环视整间书房,最后将目光停在那两盏油灯之上,轻声说:“臣看这灯样式精巧,不如殿下就将这两盏灯赏赐给臣吧。”
她不缺金银财宝,也不贪名利富贵,唯一想要的北伐之诺司马绍也早已许给了她,只是这样好的两盏灯,放在皇宫这样的腌臢地方,平白浪费了,不如放在她荆州的书房里,刚好那里正缺。
司马绍闻言眉头微粗,冷冷道:“将军若要旁的什么东西,本殿自然无二话,只是这两盏灯乃本殿心悦之人所赠,实在不愿割爱。”
闻言,王笙瞪大了眼睛,暗地里不断地朝王桓使眼色,殿下既然问了,随便要点什么金银珠宝,可不敢再平添事端了。
王桓却一点儿没注意他那边的动静,心思全落在刚刚司马绍所言,整个人不受控地微微僵直,盯着面前人的衣摆,听着熟悉的声音,却只想起那日背叛之行。
一腔找不到出口的委屈与愤怒瞬间将她席卷,他有什么资格谈“心悦”二字,他的心悦不过是一场算计,哪怕其中可能有过一点点的真心,也不过是他逢场作戏一时失神罢了。
王桓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抬眼看向司马绍,眼中是漠然,“既然如此,臣便不要了,不过两盏破灯,臣府里多的是。”
王笙坐在旁边坐立不安,看着王桓表情不对,刚想劝阻,便被这大逆不道之言吓了半死,差点跪地请罪,却见司马绍附身,一把拉住王桓的胳膊。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近,显然不是正常君臣之间的距离,王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声低哑的声音,“出去!”
王笙稍有些恍惚,这屋里除了说话之人,和被说话之人擒住手臂的人,好像此时能“出去”的人,只有他。
眼前情势显然不妙,王笙只来得及抛给王桓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不管她看没看见,自顾自慌张地出了门去,直到将门关上,脚下都差点一个踉跄。
这太子殿下发起脾气来,还怪吓人的。
第70章卷二群雄逐鹿42-崩逝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司马绍用力攥住王桓的手腕,渐渐压低身子。眼前这人,他唯恐近了远了,都不妥当。偏偏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做事像是拿着修眉刀砍树,一点点儿在他心上磨。
她确实是有点了解他的,总知道怎么能让人更痛一些。
“你说那两盏破灯,是你当初打猎一整天特意为我换来的,怎么,不过短短半年,小将军不记得了?”
他刻意地加重“特意”两字读音,生怕王桓忘记这灯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