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只简单应道:“是。”
“还有一事……”陇客有些支支吾吾,不时偷瞄沈涤尘的脸色,“昭仪这几日好几次遣了人来,说小殿下想见父亲。希望能带着小殿下来请安。”
沈涤尘受伤的事瞒得很好,出了他自己的寝宫,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沈屹楼年纪尚小,母亲又不在身边,缠得豆儿三番五次差人来问,看来确实是想父亲了。
听到沈屹楼,沈涤尘的脸色缓和许多,露出慈父的样子,他摸着被麻布缠绕的右眼道:“且让他等等吧,朕这个样子,只怕是会吓到他。”
他这样的人,对待别人鲜少会用真心,但提到孩子,却也能真情流露。看来为人父母,对待孩子无有不真心的。
几日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太皇太后亦是催促子嗣之事。我虽羡慕豆儿可以抚养沈屹楼,却没有自己生孩子的打算。
一来我现在不愿意亲近沈涤尘,再有我此刻也尚不需要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后位,而且依照沈涤尘的性格,若是有一天他执意废后,多少孩子都不是阻碍。
况且我自小在宫中长大,亲眼见过两代皇子间的明争暗斗,赢的不见得就如意,输的却实在凄惨。将孩子生在这样人情淡薄的地方,还不及开蒙便已经开始和兄弟厮杀,实在不是我所愿。
沈涤尘见我面色凝重,以为我是在为没有子嗣一事而闷闷不乐,执起我的手紧紧握住,对我道:“皎皎别急,我们也会有属于我们两人共同的孩子的。到时候这是朕的嫡子,朕必定好好栽培,立他为储君。”
我没有正面答他,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
替沈涤尘去给沈庭风接风那日,我起了个大早。特意挑选了一身水蓝色的袄子,让图南梳了一个简单俏皮的发髻。昨夜我期盼了一夜,不像是去见贤王,倒像是去见从前的自己。
图南替我将头发绾上,笑道:“娘娘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是,”我笑答,“哥哥曾经做过贤王的伴读,曾经我养在姑姑身边的时候,贤王也最是疼我。对我来说,他就跟我嫡亲的哥哥是一样的。细细算来,我们也有许多年不曾见面了。”
鹅黄在一旁熨今日要穿的衣衫,亦是出言笑道:“可不是?娘娘婚前,我虽一直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但也耳闻这位贤王殿下没少替咱们娘娘和五公主挨训。曾经为了给娘娘和五公主抓一只蝉,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还将养了半年。”
抓蝉的这件事被鹅黄乍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那是容眀郡主的哥哥送了她一只蝉,她进宫来向我和均瑶炫耀,惹得我们二人眼红。
其实摔下树之前,沈庭风已经替我和均瑶抓了一只了,只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二人因为这只蝉吵得不可开交,沈庭风无奈,又上树去抓,这才失足跌落。
事后他将责任一力揽在自己身上,让我们免于受罚,但我和均瑶还是为此愧疚了很长时间。
“当年在宫中,论稳重刻苦,贤王不及咱们陛下,论活泼聪颖,贤王不及四皇子。先帝曾批评他说整日厮混在脂粉堆里,不知上进。可对我们来说,恰恰贤王是最像一个兄长的。”我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寻找从前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一直在身后看书的沈涤尘听了,放下书笑道:“你这样说皇弟,他恐怕也不会开心。”
我转身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庭风哥哥才不会这么小气。”
打扮停当,沈涤尘亲自将我送到门口,迎面撞上阮言一来参见。他先让阮言一进殿等候,拉着我的手嘱咐了许多,最后道了句:“早去早回。”便放我离开。
为了防止上次的刺伤事件再度上演,柳道可体现肃清了街道。
从宫门到官驿的这一路,家家门户紧闭,街面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让我着实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光景。
“这街面上的人呢?”鹅黄问。
柳道可骑在马上,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自然是全部肃清了。”
我心想大可不必做到如此草木皆兵的地步,但一想到沈涤尘的眼睛,便又觉得这举措很是妥帖了。
官驿距离皇宫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驿馆门口。沈庭风早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脚刚踏上地面,还没仔细看清沈庭风的脸呢,就听他对我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我快步上前双手将他扶起,亦对他道:“贤王有礼。”
场面上的礼节尽了,故人之间的叙旧才刚开始。我有些激动地拉住他的衣袖:“庭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