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昶心情愉悦,提着他后领子往上扽了扽,“你这个头儿长得,真让人着急。”
朱允温最不乐意人说他矮,一脸愤慨从他手里挣出来,“你等着,过两年我就抽条儿了,到时候比你还高。”
“你娘哄你的。”秦昶哈哈一笑,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欺负小孩儿算什么能耐啊?有本事你找他们去。”朱允温跳着脚躲开他的爪子,忙不迭整理头发,顺道祸水东移。
秦昶拿手点点他,意思是:你自己承认是小孩子的哦。
放过他,朝祈岚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他过去跟探花郎没结过什么仇怨,正准备轻轻放过,再考虑要不要暂时拉来做同盟,谁想祈岚板着脸质问:
“昶太子无旨进宫,可知有违两国邦交?”
秦昶揉揉鼻子,说你白,你还喘上了。
作为北齐质子,秦昶在建康宫待了十年,所受到的不公,大多是因人人看他前途晦暗,反倒祈岚算个正人君子,不屑向他落井下石。
但他低估了祈御史——不为权贵摧眉折腰的孤勇,尤其他不知的是,不论祈岚还是朱允温,都将他视为此次相看的头号劲敌。
就连谢洵,见了北齐太子到来时,也不由轻轻皱了眉,默默将案上摊开的自画像卷起来。
秦昶朝上方瞟了一眼,不想被人拿住把柄,眼睛一转,走到虞莜跟前,从旁边的小几上,捻了粒她亲手剥的花生,丢进嘴里。
伸手一指,“她请我来的,还让我陪着去了趟祖庙呢。”
他说着话,背对众人揉揉眼睛,跟虞莜比了个哭状,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快帮我圆谎,要不我就把你哭鼻子的事儿说出去,等着被猪瘟笑话吧你。
虞莜仰起头,神情专注盯着那双琥珀色眼眸,想起她养在琼华殿的敞奴。
那是只雪地金缕,从巴掌大的小黄狸,养成后来体态肥硕的大懒猫。
敞奴也长着这样一双金灿灿的眼睛,若非再见秦昶,她不会意识到,“敞”与“昶”谐音。
秦昶挑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压低声音,好声好气恳求:“帮个小忙呗。”
虞莜回过神,看向祈岚,“不错,是我请他来的。”
秦昶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从前可是她最先带头孤立他的,心头窃喜,果然么,远香近臭,想来我走了一年,她还是惦记我的好。
朱允温过来蹲在藤椅前,争宠似的,也去捡案上的果子吃,拖长声音抱怨:
“莜姐姐,不是说好只得我们三人的嘛,现在可好……”
他扭头看了眼杜征,那家伙不知为何,一见秦昶到来,连滚带爬躲出去老远,这会儿才颤巍巍扶着树从地上爬起来。
朱允温唉声叹气,“本来不止三成呢,现在只剩两成了。”
秦昶安慰他,“我这趟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猪瘟,就数给你的那份最体面,保管你想不到。”
朱允温最恨被叫这个绰号,不过他生性猎奇,对一切新鲜事物保有最大的热情,这时顾不得计较,朝他上下一打量,觉着恐怕是件小玩意,伸手讨要,“哪儿呢?拿来。”
“嗐,大着呢,四个蹄子的。”秦昶给他点提示,“你等着啊。”
他转过头,探指入唇打了个嘹亮的呼哨,过了两三息,就见白南倒退着从远处的树林里出来,口中大声呼喝,手里似乎牵了什么体形庞大的东西。
“马!”朱允温兴奋得一跳老高。
北齐虽说穷,却有关内最草丰水美的养马场,南康的军队全靠他们提供战马。
朱允温记得秦昶去年走的时候还夸下海口,要给他找一匹最漂亮的小马驹。
秦昶回身,笑容灿灿,两个大拇指竖在头上,又给了他个提示,“头上有犄角。”
朱允温眼神大亮,脑海里已经想象出,志怪奇闻里的生猛异兽,“快快,牵出来给我瞧瞧。”
就见一个青色影子猛地从树后奔出,白南紧急朝旁避让,被巨力掀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头皮毛油亮、身形健硕的——牛,撒开四蹄哞哞欢叫,踏着小碎步朝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