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魏留仙随先皇西巡,他虽不随行,却知先皇为其赐婚一事。魏留仙出去时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回府后突然“成家立业”,当时菊姑姑她们还笑,说西部果然是二帝姬的宝地,还能捡个小夫郎回来。
魏留仙起初尚不明白“夫郎”是什么意思,听这种调侃多了,自己愈发反感,于是不准她们再提何缜。
想起当年之事,又看着何缜本人站在眼前,孟筠不禁感慨时光飞逝。
与梁穹接触在前,何缜已经把孟筠的客套自动划入笑面虎范畴。又见他和公主关系亲密,提防也多了些,冲他拱拱手后,就在一旁观察。
只见丫鬟呈着皮氅复命,前桥将其拿出抖开,摸着顺滑油亮的皮毛对孟筠道:“怎样,是不是料子特别好?你拿去用吧。”
孟筠笑笑,又看向梁穹,道:“却之不恭,那就谢谢公主和庶卿了。”
何缜已看出这氅子和成璧那身衣服质地相同,不禁有些疑惑。仙姐赏了江成璧和孟少司,却不赏梁庶卿?别看他手握大权,果然像传闻中一样不受宠呢。
——
何缜今日登门,本为表明自己不会屈服于梁穹的威压。梁穹则笑脸相迎,对于昨日的承诺,他也丝毫不打折扣。
何缜在他热情陪同下转了一大圈,游览之余借机熟悉府邸,将一应院落逛完后问道:“仙姐有多少使奴?”
“算上公子,有十六名。”
听到自己被算入低等使奴之列,何缜像吃了苍蝇一样不舒服,梁穹却解释道:“未成婚无法定品秩,故而将公子暂列使奴充籍,完婚后会为公子重新定品。”
他说的是事实,现下何缜纵然不情愿,也只能承认使奴之名。他想了想又道:“江成璧也是使奴么?”
梁穹称是。
“他那日与仙姐同乘车轿,衣着华丽,举止亲密,我曾误以为他是庶卿呢。”
梁穹听了并不吃醋,莞尔笑道:“成璧入府最早,的确格外受公主爱重。在我嫁来前,公主曾欲给成璧庶卿之位。”
“真的?”
梁穹十分自然地点头,就像公主宠爱他人是如日月更替一般寻常之事。他一抬眼,正见到子昂拎着扫把给院落扫雪,便招手唤他。
“子昂,来见见何公子。”他给何缜介绍道,“罗子昂也是府中使奴之一。”
乍见之下,何缜被罗子昂的出众相貌震住,但他随即看向对方手中的扫把——
美则美矣,应该不受宠,否则为何亲自扫地?再看他所住的院子毫无人气,丫鬟仆役也不见,看上去萧瑟得很。
“这几座院落中,也有你的。”梁穹指着几处院门介绍道,“其他两座分别是成璧、子昂的,还有个空院子,日后宁生或许会住进来。”
何缜默默把这几人名字记住,又问:“梁庶卿住在哪?”
梁穹遥遥给他一指,何缜见是东院,便道:“东院应是公卿住所,既然梁庶卿在住了,公卿又将住在何处呢?”
“待公卿入府后,再听公主命令吧。”梁穹道,“这几年并无公卿,都是在下代为掌府,住在东院,处理府务比较方便。”
这下何缜算是找到了话头,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梁庶卿可知道公卿人选?”
“还不知。”
一旁的罗子昂却奇道:“庶卿不知吗?听公主说,公卿乃南郡张怀敬。莫非公主还没告诉庶卿?”
梁穹一时语塞,望着罗子昂,心道把这茬忘了。那本是孟筠的一个谎言,想试探赵熙衡的耳目。计划未成功,却忘记辟谣,如今子昂已当真了。
梁穹不好说什么,何缜倒是因此皱起了眉。几人默然相伴继续前行,打寝殿外过,正赶上前桥和孟筠立在门口说话。
一阵微风起,孟筠十分自然地走到上风处,用身体为对方遮挡。他们几人停住脚步,远远望着这副场景不语,唯有何缜拧着眉头,不情愿地问梁穹道:“他又是哪位使奴啊?”
“不是使奴,是司造局的孟少司。”
男人,男人,这么多男人。如此殷勤,搞不好在变成使奴的路上。
一早上的观察让何缜产生不小的危机感,他情绪复杂地看着前桥和孟筠熟稔的互动,像是下了决心,才跑到她面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