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诱荷的打法中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军事才干,她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一味发起猛攻,人海战术在短期内起到了压制作用,可要想彻底剿灭被妖法驱动的活死人,还是异想天开。
严珂对她可谓一百八十个不放心,但前桥非要待在诱荷身边,身为固砾军主帅的她只能暂时放弃争执,令固砾军不遗余力相助。
述封军牛头马面在前开路,严珂率固砾军殿后增援,敌军正如误入猴山的孤狼,屁股上被狠狠挠了一下,知道继续南犯只会陷入麻烦,坚守城池才是明智之举,于是收缩兵力,全部退守黄原城。
黄原主城本是荆国西北部第一道城关,坚固程度不可小觑,缩回城中等待支援,的确比留在外面更能拖延时间,他们以逸待劳,高挂免战牌,却让诱荷的计划泡了汤。
眼看时间将至,诱荷道:“你去让严大人帮我个忙,命固砾军布防在我的人马外围,那些兴人也别闲着,抽出一队在军列间巡逻。”
前桥琢磨着她的意思,猜测道:“你是怕人家趁你考试,发动突袭?”
诱荷摇头:“不是,我需要有人帮忙维持考场秩序。”
……啊?
前桥大感惊讶:“这件事难道很重要吗?”
“当然。再把那些敲战鼓的、敲钲的,都给我找来,这东西声音大,可以将考试时间播报得广为人知。”
前桥按她的吩咐安排下去,随后抬头望向黄原城饱经战火的城关。属于老月豺的兴军旗帜还插在上头,有士兵正眈眈地盯着她们监视,再看诱荷,似乎丝毫不以为意,放在心上的竟然是她那该死的“考场纪律”——这是人类应有的神经线条吗?
一种可能性袭来,前桥这才感到后背发寒:诱荷和妖魔鬼怪共处了三百多年,不会连精神都被折磨得不大正常了吧?她口口声声说要高考,怎么高考?考场秩序可以维持,但卷子去哪里找啊?
难道用脑电波涂答题卡吗?
“姐妹,这高考……”
话未说完,就见诱荷往前走了两步,抬脸看着天日的位置,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她回身接过一根金槌,冲着身后的铜钲敲了一下。
这声音相对于空旷的驻地并不算响,却飘得很远,被下一面钲前的执槌者双耳捕捉,也立即跟着敲击,转瞬间那声音响彻整个军场,引得所有人为之一肃。
诱荷朗声道:“述封军众将士听令!”
传令兵化身人形扩音器,一程又一程地将她的话语广播到四面八方,牛头马面组成的方阵随之立定,爆发出地动山摇的高喝:“有!”
“下兵!”
“掷!”
士兵们纷纷将武器放到地上,一时间铿锵四起,激起阵阵黄烟。
“套甲!”
“有!”
接着是一阵窸窣。士兵们脱了朴实无华的上衣,接着将里子翻了出来,重新穿回身上。衣服里子上竟毫无例外画着红色对号,数十万对号排列一处,宛若神秘图腾,看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诱荷在搞什么名堂。
“坐!”
“嗵”地一声,数十万士兵一同坐下,盘腿直背,等待下一步命令。
诱荷持续观察着日头的位置,感觉差不多了,便抬手挥舞一下金槌,冲着自己的军队朗声道:“吉时已到,诸将士开考!现在宣读考纪:严禁交头接耳,左顾右盼,夹带答案,篡改或使用他人答题卡,如有违令——斩立决!”
这最后三个字把前桥吓得一哆嗦,直接砍头吗?考场纪律够吓人啊!
诱荷话音刚落,铜钲便是一响,接着前桥见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场景——天上浓云骤聚,晦如暴雨将至,几乎不可睹物,有什么正从空中降下,却不是雨,而是不计其数的白色纸片,它们有秩序地飘临述封军头顶,被士兵们一一拿在手中,借着重现光明的天空迅速检查有无缺页漏页、印刷错误,而后从两侧裤兜里摸出黑色签字笔和涂卡笔,沉默地埋头奋笔疾书。
诱荷也从屁股兜里掏出笔,接过降临在她头顶的一沓卷纸,冲前桥嘿嘿笑道:“接下来别和我说话了哈,军法如山,我也得遵守考场纪律。”
——
不用她专门提醒,前桥已经说不出话了。
穿越者在异国他乡集体做高考卷,还是空中速递,她用什么语言可以评价?黄原城上的头盔顶已经组成了一堵新的城墙,无数人都在观望这场不知如何称呼的“施法”,前桥怕极了,万一城里的叛军冲出来,或者关外的叛军再次突破防线,那诱荷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她忐忑地等了两个多小时,驻地回绕着中性笔摩擦在纸面的诡异“唰唰”声,间或夹杂着来自“巡考员”的脚步,赵熙衡心有余悸地盯着努力将脖子弯成下水道管、埋头于卷纸中的小静,道:“你别趁机左顾右盼啊……”城墙上头盔攒动,似乎正密切关注着她们的举止,却不敢轻易出城。
莫非他们怀疑有诈?想先观望再说?合着真高考变成了“空城计”,荆军最空虚的时候,反而是敌人最谨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