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抵达京都时,京畿的树都有了绿意,前桥尚未回府就先入宫,时隔数月再次见到皇姊,见她头上竟多了一些白发,让前桥心中蓦然一痛。
皇姊虽不用亲临前线,却要做诸多准备保障军事需要和国内安稳,时刻悬心的滋味并不比她好受。
前桥刚把感慨咽下,便见皇姊红了眼眶。
“你瘦了,仙儿,谢谢,朕幸而有你。”
她这句话已抵得过千万赏赐,前桥笑道:“姊妹间说什么谢呢?能帮上皇姊的忙,我很开心。”
她一路上也没想好怎么向皇姊解释天兵天将和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神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诱荷举荐给皇姊,说她修习真嫄神术,北部战役多亏有她出力,才让邪佞无所遁形。
当然,像这样的世外高人淡泊名利,是不屑入朝堂做官的。
皇姊听了何其惋惜,怂恿前桥多劝劝诱荷,意有所指道:“朕和她没交情,你若是留住她,以后能帮你的忙啊!”
哪来的“以后”呢?高考出分之后,诱荷就该回去了……如此说来,自己的荆国体验又会在何时到期呢?
皇姊并不知晓她纷乱的杂思,顺势与她讨论起兴国后续问题。这个国度被折腾得百端凋敝,孱弱皇室失去了民众支持,也失去了独立发展的底气。然而赵家不是唯一选择,新王可以被贵族拥护践祚,也可以诞生于草莽,那样还不如维持赵家的统治,毕竟比起新王,赵熙衡是更加可控的对象,也最有可能实现对兴国的和平收编。
“他已滞势了,此事你知道吗?”
前桥点了点头,皇姊便笑了:“是不是从那以后,他的野心就变小了?”
赵熙衡的野心大小,与不孕不育有关系吗?
“人若对将来投以期待,比如为五十年后之事或几辈后嗣考虑,就难免思虑过重,机心巧黠,可若知只能把握此生,目的反而纯粹了。
“了无牵挂之人,怎么做会让自己舒服,就怎么做。至于国家和未来,与他有何干系?”
皇姊的解释无疑打通了前桥的任督二脉,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从前赵熙衡揣着皇帝梦,一心往高爬,以荆国的姻亲关系撑腰,力图做个让父皇喜爱、让臣民服气的当权者。可如今他的皇位都后继无人,执念通通成了笑话——讨好你们干什么?还不如全杀了,换我快活一辈子。
前桥感慨道:“不愧是皇姊啊……”
皇姊笑道:“这是安吉的主意。”
行吧,你俩才像一母同胞的姐妹呢。
既然大家都揣着同样的想法,前桥也随即说出兴国文化重塑计划,依托奉阴婆正典,废除捧化伪学,重新找回那位女酋长的本来面目,塑造荆系奉阴婆,它也将完成洗脑兴国人的任务,从政治和思想两方着力,重造兴国。
赵熙衡是个合适的人选,若说还有谁胜任,前桥想到了卯卯。她曾与自己在藏书中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奉阴婆被夺舍的证据,这样对书籍痴迷,还了解两国文化的人,适合成为计划推手。
前桥离宫已近傍晚,转道向府邸而去时,正值京都食肆繁华。储君的面孔在别处陌生,在京都无人不知,这让她一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夹道百姓漫集街衢,一时万人空巷,而储君府邸门口,阔别已久的夫郎们正整整齐齐地列队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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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张面孔让她望之恍如隔世,可当务之急不是去拥抱明显瘦了一圈的梁穹,也不是将狐皮筒子送给何缜,她按捺着重逢的激动和感慨,将众人逐一介绍给诱荷。
诱荷背着手走在前面,冲一干男子满意点头,气势仿佛首长阅兵,就差高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而当介绍到其他使奴时,前桥也认不得几个,转向诱荷,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住了。
“我来考考你,”冤有头债有主,前桥打定心思讨要回来,“你背诵一下我那十四个使奴都叫什么名字。”
诱荷奇道:“如今何缜当了储卿,剩下的使奴不是十五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