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假的少白头都如此明目张胆?那么真的自来卷又何须自我折磨?
理发师按住她的脑袋,被空调吹得凉腻的湿发贴在头顶上,周黑雨打了个寒战。
太冷了。
室外丽日倚天,蝉声燥人。
陈漠河慢悠悠地往顺着小路往前走。
“你等等!”
空旷的小广场空无一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只觉得眼睛一花。
大片扎眼的白光瞬息而逝。
荧光紫的反光围布被奔跑时的疾风扬起,光滑的布面像面扭曲的镜子,反射出亮到极致而发白的日光。少女的脸颊在热烈锐利得能割破时空的光圈里,恍惚出朦胧梦幻的七彩余韵。
他忙敛目,低下头来。
周黑雨把理发店的围布拽下来道:“行啊,那我也不剪了。”
陈漠河抬起头,见她发梢还滴着水,四面齐刚刚被剪出个豁口,风一吹飘起来支支棱棱有些可笑。
理发店的老板拿着剪子追出来,边追边喊:“姑娘你围布还我!”
周黑雨一边把围布摘下来递过去道了声谢,一边问陈漠河:“你不剪头发,年级长不让你进学校怎么办?”
陈漠河本不在意,不痛不痒地答道:“正合我意。”
周黑雨手上动作慢了一拍,“你不回学校了吗?”
陈漠河瞥一眼她的卷得活泼任性的头发,道:“嗯。”
周黑雨审视着他无辜表情,暗暗认同,却蓦地心里没底。
她试探地问道:“可是老师打电话给你家长了,你就不怕……”
“他没打。”
“可是年级长明明打通了……”
“没有。”
周黑雨反映了一瞬:“根本没打?”她结结巴巴地问:“不是,就算真的没打,你怎么知道的?”
陈漠河耸耸肩没答话。
他父亲自诩日理万机,除开重要的人,接电话的小事全由助理代劳。
而助理接电话都是有模版的——先问过是谁,再问过来电缘由,如果重要才会记下来约时间回电。慢条斯理,恭敬有加,带着人性化的笑意,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但连语速都是训练好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林顺顺方才那样讲话,一听就是演戏,对面根本没有人。
周黑雨沉浸在震惊中,缓一缓,心下发慌,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转过身去,撂下来一句话:“家里来接我。”
周黑雨跟上去,心下胡乱地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小巷子很窄,左边停着一辆自行车,右边立着一柱电线杆,他们一一绕过。
走了一阵子,周黑雨渐渐冷静下来。她本对剪头发心有怨气,方才被陈漠河一激肾上腺素飙升,冲动地跑出来了。现在她才察觉如果自己像陈漠河一样任着性子处事,倒霉的可能只有自己。
至于陈漠河,他有胆子说自己是少白头,自然是不怕的。
她暗骂自己鲁莽,可回头看看,理发店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况且说到底,她确实不想剪头发。
他们一拐弯转到大路上又走了一阵子,周黑雨终于还是放不下心,道:“等等,我……我还是要把头发剪了。”
这话落到前面人的耳朵里,他头也没回:“那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