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反复复地思索,如何也找不出答案的时候,我的头脑继续清醒着,回醒着,我缓慢地站直了身体,右手臂生硬地咯吱咯吱折着冻雪,移动方向,移转方位,使自己手提的油灯尽可能地照亮,照明。我在手中的油灯照出刚刚自己头侧撞击到的坚硬东西以后,我原本藏在冻被下方捏住底部被角的那只左手手指也缓慢至极地一点儿一点儿高抬起,抬到我的侧头撞击住的那块坚硬东西上面抚摸。我感觉那东西有些圆鼓鼓,更冷冰冰的。而其在那时候冷冰冰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但至于其圆鼓鼓,我就完全不明白了。
我当时觉得诧异,万分诧异,一时之中竟然想不出那东西该为何物。我那时只是左手臂轻轻地抚着那圆鼓鼓的东西琢磨着,而由于那东西真的实在太冰太冷,我起初也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而将那东西表面的冰雪给完全除尽。由于那时候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那些在我当初的认为中,也不是特别重要的。
我接下去缓慢地移转身体,继续朝着城佳人女子们的呼救方向更加迟缓地前行,一边用冰冻的被角尽力铲动雪道,一边更加迷糊地慢慢移动脚尖,移行。
因为在我当时的直觉里,听觉里,那些城佳人女子就在前方了,就不远了,她们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很近很近了!所以,在那风雪茫茫的雾海里,我更不敢轻易改变方向,我一心想着直行。而到那时为止,我一直都是一声不吭,悄悄地行进着,迈向盛情园的深处。
我在那时候每成功地铲开一步雪道,每成功地向前迈出一脚,我都无比欣慰,因为觉得距离那些亟待解救的城佳人女子们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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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我回想中向前也没有铲出几步的雪道,更是小心谨慎地朝前还没移动几个脚步,我就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身外宽大的,还被极度折曲紧裹了的棉被,冻被的被角,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使我不能自如地扭摆前行。当我更加疑惑的时候,在狂风暴雪再度侵袭扑冲之中,我着急之中,一怒之下,我奋力地前踢自己的腿脚,狠踢一番自己的腿脚,恨不得将那东西给瞬间踢开,抑或是踢倒,或者干脆给踢跑!但是,但是在我那般想当然地前踢腿脚发奋,发力,发怒之后,我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腿脚也是刚刚蹚进厚雪就紧紧地踢在了坚硬无比的东西上,硌得我脚尖硬硬地疼痛!
我那时候就更加不能理解了。因为平日里的盛情园中根本不存在那么多的障碍物,那么多的一动不动之物!我于是马上感觉到异常。我停下来继续深思,遐想,越想越迷糊,随后再想更迷糊,迷糊到极致的时候,前方阔大的一片地方,一块范围里再一次响起那城佳人女子们声嘶力竭的长声悲啼一样的绝望呼叫。那呼叫声音混杂在风声雪声里,高的高,低的低,尖的尖,沉的沉,快的快,慢的慢,断断续续的断断续续,毫无气力的毫无气力……
听到那里的时候,我想到那些毫无气力的城佳人女子可能呈现出的样子时候,我的脑海里猛然间一阵惊,一阵清醒,满身猛然冒出一圈又一圈的冷汗,我被吓得浑身颤抖!我随后再做了一次有生以来都敬佩自己的举动,那就是明明自己内心深处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我仍在那个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雪夜里完全不顾地前倾了身子!我的双脚脚尖一同向前抵住那个挡在我前方的硌疼我脚尖之物,我的头部完全地向前倾斜,倾倒,去试触!却发现,却发现一切好像真的如我所料,所感知的那样,我的前身向前方,朝着深处发出惨烈叫声的城佳人女子们那里,恰好倒靠在了什么笔直站立的东西上!那个崭新的笔直站立之物在触及我前身面部的时候使我同样感觉到其无比冰冷,好像结冰冻住了一样。而其实我当时的那一种想象是多余的,因为在那样的冰天雪地境况里,可以说所有的东西都会跟结冰冻住了一个样。我当时只不过是故意转移自己的想象,故意做无谓的想象,好为自己转移恐惧,亦可以认为是为自己壮胆,撑胆量。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悟出了,却是于那样复杂恶劣的天气里,黑夜里,不敢再去多想!由于我双脚抵住前方挡我去向的坚硬东西,并且前身前倾完全扑靠在其上的时候,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那东西基本与我同高,或者可以更准确地说其比我稍稍矮过一点儿,一小截儿!由于我在前身完全向其扑靠的同时,我非常清醒地感觉到我的鼻尖以下地方完全靠实了,但鼻尖以上的部位空荡荡!最主要的是我前身贴靠的部位基本上与我的身宽相当!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感觉到那里的时候,即便我不刻意地去往那里想,我都能感知到我所身靠的东西就是一个人形,是一个身形了……
我当时感觉很害怕,我都不知道自己该逃,还是该留了!我满身被冻得冰冷,我浑身不安地发毛一般,我的手臂犹犹豫豫着,一动两停着在那只雪白的不动身形前方比比划划着,我终于鼓足勇气使用自己冰冻的手指向前方抵住那人的头部前推一下,我顿时发觉那身形冰硬冰硬的,好像是从外向内没有一分柔情。我当时又继续猜测着,一边鼓舞着自己,我降低自己手指的高度,将自己的手臂微微前伸的同时,侧移的同时,我最终将自己那只半僵左手臂的前端手腕搭落在那个雪白身形的肩膀顶,我同时再极度向前够着身子轻声向她打招呼。
我的招呼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起初的时候还颤颤抖抖,之后一回比一回稳定,一回比一回坚定,可是我之后每一回凑近了那身形的头部打完招呼,我又尽快地侧转耳朵靠近了旁听,却根本听不到那个身形的任何回应。
我之后又经过对自己几番几次的鼓舞,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高抬起自己搭落在那个身形肩膀上的左手,努力蜷缩一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已经很难蜷动,很难蜷缩紧。我接下去行由心使,我移动着那只手臂直接重新够到那个身形的上部头部,我微微向后退去半步身子,我用自己冰冻的手掌大胆地一层一层拨开那个笔直身形的上方前部,或者说是眼睛所见的头部,面部,我发现那积雪裹得着实很厚,太厚,而且越向里部,那冰雪冻得越紧,越硬。我再一次又一次尽力拨动,一回比一回使力拨动之下,我终于拨开了那个厚厚白雪覆落包裹下的人形面部,我完全地勾勒出了那个冻身的完整面孔。那面孔不是我塑造的,而是天生天造,那分明就是一张被深层透冰完全包裹住的女人的脸孔!
再接下去,我就不敢往下拨动了,我都没敢拨动那个身形的颈部以下,我只是心寒地将自己手提的油灯缓慢地向那个女子脸孔的近处照耀,我发现那个脸孔她表面忽然间晶莹透光,反光四照,直接将我闪照得后仰身子,后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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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顿时忍不住浮想联翩,忍不住更加胆寒。我回想着白天里自己在高高的三层楼廊顶部俯视园中所见的上百之多貌美城佳人女子们密密麻麻拥挤的样子,我猛然间继续醒悟过,我前两次硬碰硬所撞住的那两个坚硬的东西,应该也是狂风暴雪下被冰冻的女身!我忽然间难过至极。
我不敢想象那些城佳人女子是如何在冰冷的世界里煎熬走过的,那么倔强,那么任性。可能就因为我,因为棠城主。
我想到那里,寒泪四溢,我马上又赶紧止住泪水,因为我怕我的泪水瞬间结冰,冻瞎我的眼睛。
我随后变得更加顽强,更加不管不顾!我接二连三地努力抓爬,翻转,站立起身子。
之后我凭借直觉朝向自己第一次被撞蒙过去时撞击住的应该是右侧的笔直坚硬之物靠近,打着油灯靠近,一遍遍拨净覆落在油灯灯罩上的积雪,使保持着足够的光明靠近,我根本没有费出多大的努力,就发现了站身在我已经拨开面孔的那个女身稍前方的被我撞出身表雪坑的另一个女身身形!我赶紧着再一次慌乱地,迫不及待地,大胆地继续朝着那个身形的头部靠近,拨动,拨掉一层压盖一层的洁白雪厚,没用多会儿的时间,我便真的再一次拨出一张在油灯光亮照耀下晶光闪闪的女子面孔!那面孔的表面同样化冻而结出厚厚的冰层。透过冰层的透亮,向冰底望去,能看到那冰冻之躯冰底安宁的面容,悲哀和绝望凝集于一体的脸孔。
我那时候忍不住冲动,忍不住伤痛,我有些情绪失控地,不能自已地开始胡乱地抬动手臂,在那个女身的颈部下方身表拼命地拨动,将她颈部下方的身表层层雪厚全部给拨掉,拨净,我发现最终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笔直不屈的女子之身,从膝骨以上到头顶的完整身形!而那身形的底部我俯身照亮下去,也被我不顾一切地奋力挖雪拨动再照去,我拨见,更照见底部厚厚的冰层!那冰层的内部,就是那个女身膝盖以下被白日里的冰水淹没的小腿。
我接下去更加悲痛,我奋力地扭转身躯,照向自己旁侧的地方,寻找那个撞击在我头侧,手抚上去圆鼓鼓的东西。在我也是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将其找到以后,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大胆拨动覆盖在上面的雪厚,我最后同样拨出其一只油灯照耀下闪亮夺目的面孔,女子的脸部,我看到其头表结满了冰。我那时候基本上就完全明白了,其实阔大的盛情园中众多城佳人女子们不都是安好着的,而那些一声比一声微弱的呼救者可能都是将要沦为冰冻者。我突然发觉那时的老天太残酷,太无情了,我感受到那个沽园城棠城主他太冷酷,太绝情!
而我驻足在那个圆鼓鼓的女子头部前方片久的时间,我继续猜想着,我缓慢地,由于外身的冻被坚硬支撑着,我好不容易才侧扭着身子看到了那个女子头部以下的白雪覆落身形。她的身形才更有形!我仔细地打着油灯下望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整个上身都极度倾斜着,奋力弯曲着,而且两只手臂艰难而顽强地一个向前方,一个朝着后侧方,分明是在使力,全身使力状。其想要挣脱冰冻束缚,想要挣逃一样。
我看到那里的时候,就明白她们为什么那样绝望地哭啼,那样悲壮地惨叫了。大雪暴风对于她们的煎熬,实在不能忍受。
我看到那里的时候,满身无力了,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当时自然也免不了想象,下一个,在那史无前例的狂风烈雪侵袭之下变成冰冻之身的人,会不会是我?
我继续想象着,在那样无情的风雪弥漫之夜,之城里,不光光是我,就连沽园城城府中的每一个守卫者,城外,甚至可以说整座风雪弥漫的沽园城中百姓们,都可能难以幸免。只要他们,只要我们都身在沽园城中!而且,那时候的我已断然不敢想象,自己可能逃得出盛情园,逃得出城府,逃得出厚厚落雪将要及腰的风雪连绵沽园城中。
所以,我渐渐想开着,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都一样了,听天由命罢了,而已。
到那时候,我内心里又隐约感觉到一丝暖热了。在那样的天冻地寒境况下,能获得一丝热的温暖,那会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也会如获得一股超然的力量,或者说是蕴含着无穷可能的力量,鼓舞着我前行。
我抬起手臂抓住那个女子的上身臂肘,我自己提着油灯的臂肘艰难地拄地,我全身爆发式地奋发使力,终于又一次站起!接下去,我提着灯的那只手臂反复地朝左右照亮,重新察看一下我身外的处境。在我又一回听闻到阵阵声音沙哑的深处女子呼叫时候,我再一次冲动地向着那声音的所在方向移动腿脚。
我吹着夹杂着锋利冰雪冰晶的狂风辨别着那些城佳人女子们所在的方位,继续努力靠近。可是在我脚步刚刚前去不多的距离,我又一次被前方的冰裹女身腿脚阻碍了前行。我之后又是不得不顿足,停身片久。我回想着白日里那些城佳人女子群聚在一起的情景,回想着她们擦肩接踵密密相接的场景,我隐约里有所领悟,可能我那时候所在的位置跟前女子们都已经被冻成冰身。我身披着宽大的冻被被甲,不得不尝试向旁侧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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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一边恋恋不舍地远离一些城佳人女子的惨叫声响,一边再一次埋头使用身前坚硬的被角忙乱地铲开地上的雪厚。我一次次地碰壁,碰着边缘一个个封冻的女身身臂,我一次次地腾出自己一只手臂抚摸,贴近自己的面部轻呼,想找一找边缘的城佳人女子们里面,还有没有回应者。我同时也专注地听,专注地从呼啸的风声雪声里听辨离我最近的女子叫声。我又一次次地在每听到其中最近的女子呼叫时候,尝试着奋力地铲雪,拼力地前行,想着靠近过去营救……可我仍旧是处处碰硬,根本无法向那声音的传叫之处靠近。
在我将外围的雪厚感觉里铲出了很长的距离时候,当我累得近乎皮软骨瘫了以后,我发觉我仍旧无法进入那城佳人女子们之中存在着的呼声近地。
我那时候满怀失望地站立在风雪中,被身外坚硬的冻被被角遮挡着凛冽的寒风,我感觉自己相比于那些城佳人女子们,我也是在有些苟且地求生。
我身外,那些依旧安好着的城佳人女子可能是在我连贯铲雪和连续挨个儿呼叫外围冰冻城佳人女子的时候,其隐约里听闻到了外围的人声。我感觉到她们的叫声后来频频而起,频频高起,而且频频朝向我所身处的方位!那种倾向越发显明。
我在那时候短暂的驻足时间里,我的思想又开始矛盾。我开始反复地思索我去往她们那里,究竟能为她们做些什么,虽然我确实出于营救她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