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他借着昏暗的天色隐去眼底的担忧,状似轻松地说道:“与定朝南边接壤的陈朝有一个叫做甘东城的地方,书上说那里气候常年温暖,草木丰茂。你觉得如何?”
玉回牵着傅宴存的手,这才觉得悬着的心落了地,闻言只点头道:“都好,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离开。”
傅宴存掩唇笑了,只是这笑意里有几分落寞没叫玉回看见。
脚下的地面洒了一片月光,玉回顺着光抬头看了眼,月亮终于爬上树梢。
“你回去吧。”
玉回松开傅宴存的手,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让银白的月光占据了彼此的空隙。
傅宴存双眼紧紧地看着玉回,往前走了一步,俯身吻在玉回的脸颊上,低声道:“那我走了。”
玉回站在原地看着傅宴存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身影,心里如浪潮般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站在窗前看着竹林的晃动,手搭上窗棂,看着手心的月光,他从未想过傅宴存也会变得像是天幕上的一弯银月。
只在夜色之中悄然而至,如梦如幻,好像玉回怎么也抓不住他,一眨眼便从手心溜走了。
阿连来到时便看见玉回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前,脸被月色照得发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若不是看见他眨动的眼睫,阿连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像了。
“殿下……”阿连怕惊扰到玉回,声音很轻,“要用晚膳吗?”
他在屋外等了很久,准备的晚膳热了好几次他才忍不住进了屋。
玉回慢慢转过头来,目光在阿连身上聚焦,最后开口道:“你请胡将军过来,就说我有事同他商议。”
阿连应下准备离开却又想起晚膳的事情,于是又问了一嘴,“殿下,晚膳…”
可话落在黑暗里没有回应,阿连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玉回拖着身子走到书桌前,伸手抚平纸张翘起的一角,却不敢细看上面的文字。
将傅宴存给他那一叠信放进了匣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玉回将匣子上了锁,锁扣的声音清脆,暂时割断了心里乱如麻的念头。
没等多久阿连就带着胡景行来了。
“殿下可是想通了?”胡景行站在殿中,打量着玉回寝殿的陈设,“我就知道殿下是明白人。”
玉回将匣子放床边,听见胡景行的声音从里间走了出来,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能看见胡景行的面容。
被困在弘光阁内,胡景行也脱下一身银甲,穿着寻常的锦衣,神情轻松恣意。
玉回不欲同他多说,开门见山道:“我有笔交易想同将军做。”
胡景行挑了挑眉,看着玉回隐在黑暗中的面容,心道这个病恹恹的九殿下竟还在负隅抵抗。
“九殿下不妨说说看。”他也想听听玉回有什么条件能说动他。
玉回眼神古井无波,平静地看着胡景行,“监卫司的池楼约我今晚相见。”
闻言胡景行瞬间变了脸色,他瞳孔紧缩,猛地向玉回的方向走了一步,呼吸急促着,半晌才说开口道:“监卫司…不是……调查此次行刺的?他为何要约你?”
他说得语无伦次玉回却也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约我今晚同他一起出去,我知道不妥也担心有什么变故,所以想告诉将军。”
玉回看着胡景行的脸色不断变幻,接着说道:“其中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全盘托出,不过我能告诉将军,若将军助我此是百利而无一害。”
胡景行逐渐冷静下来,他皱着眉头在屋内走了一圈,思考着玉回的话。
眼下他们困与弘光阁,只有等定朝交出了真凶才能动身回鄢朝,如今负责此事的人约玉回相见,其实无论何种目的会造成何种结果,其实对他而言都不会算太糟。
“此事你为何不让玉贤助你?”
胡景行心里还有疑惑,若是池楼与玉回暗中勾结,难道玉回就不怕自己告诉了玉翰以此来打压玉贤。
玉回知道在胡景行眼里,自己已经算作是玉贤一党,所作所为必然跟玉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这样可疑的行为定然与储位之争有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玉回看着天色计算着时间,“胡将军不会以为我在昭华殿跪了一晚换得来定朝的机会,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吧?”
“我虽无意于储位却也不愿意最后获封贫瘠荒芜之地,我知六皇兄于储位志在必得,玉贤既然争不过他,我何不做顺水人情,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玉回走到桌前斟了一盏茶,看着茶叶在茶杯浮沉,他其实心里也没底,看着胡景行略有动摇神色继续说道:“我告诉将军并非是一定要将军做什么,只是此事对于将军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