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暗想,你先回了老太太,自有她老人家替你撑腰。邢夫人就算再不服气,也不敢跟老太太叫板,最多不过说上两句风凉话,谁还真怪了你不成?
周瑞家的见状,早把王善保家的拉到房外。可她老人家却还在窗外说道:“罢了罢了,我这也是头一遭儿挨打,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他做什么”
这个无赖
探春又好笑又好气,脸上却早早地板了下来,转头对着站在一侧的丫鬟们道:“你们都听她说的什么话,还等着我亲自去和她对嘴不成?”
翠墨闻言,立刻跨上一步。探春手快,忙把她微微一拉。侍书会意,径直走到门外:“你果然地回了老娘家去,倒是我们大伙儿的造化了。只怕是你思来想去的,终究舍不得去”
小蝉儿也躲在侍书身后扮了个鬼脸:“王大娘,你老娘家如今可还有些什么,让你回去作威作福?若你真要去了,我家姑娘必要送些盘缠给你的。”
这两番话,顿时把王善保家的说哑了口。她原本不过是找个场子的意思,哪料到这两个丫头偏是打人就打脸,说人就揭短?别说是她的老家,就是邢夫人,老家里也没剩下什么人了,邢大舅还不是迢迢万里地带着女儿来投靠?
王熙凤无奈摇头:“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话说的……”
一边暗暗想道,没成想探春这里的丫鬟倒也是个人才,平时竟看不出来。
探春冷笑:“我们既然是贼窝子,做贼的人哪个嘴里没有三言两语的?这两个还算是笨的呢,只一样好,背地里绝兴地调唆主子。”
王熙凤苦笑:“三妹妹……”却无言为继。
平儿见状,急忙赶上来赔笑劝解:“姑娘万莫和她一般见识,她原是没个没知没识的,比不得姑娘亲自调教的人知书达礼,快请消消气儿。丰儿,你去替姑娘重新沏一壶茶来,压压火儿,不值当为奴才们生气的。”
目光垂下,看到地上残留着茶叶末子,更是哭笑不得,再度无语。
丰儿依言要去沏茶,翠墨急忙笑着拦道:“哪能让姐姐动手?我自去便是。”
一边收拾了杯盏,一边把半温的龙井给端了上来。她这一来一去,也未免快了些,连王熙凤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平儿暗地里朝着地上呶了呶嘴,王熙凤顿时一呆。
探春苦笑,地上的茶叶末子也不知道翠墨去哪里找来的,按理说她这秋爽斋也不至于有这货色。
那边彩明好说歹说地把侍书拉了进来,周瑞家的也在一边替王善保家的赔罪。虽然没人对王善保家的看得上眼,可如今的头等大事,还是把探春给安抚下来。
这位可不比别人,老太太跟前的大红人,甚至赛过了当年的王熙凤,还能不好好地巴结一番?也只有王善保家的,忒没有眼色探春不动声色,仍旧站在那里。
王熙凤忙喝道:“妈妈得罪了姑娘,还不快快地向姑娘磕头赔罪?”
王善保家的哪里肯?只是站在窗外不露头,架不住四五家媳妇一齐劝说,只得在房门外草草地磕了个头:“今儿原是我多喝了两口,才冲撞上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莫要气坏了身子。”
探春知道不能太过份,今儿晚上也算是抖够了威风,便点了点头,仍旧坐下。王熙凤却仍不走,直到侍书服侍了她宽衣睡下,才亲昵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说了两句话安抚,站起来带人走了。
翠墨悄悄笑道:“也唯有姑娘让我们出了口气儿,那老货平日里作威得够了。别人那里的丫头们,东西都被细细地翻出来了呢,好像我们就是专做贼的”
探春半倚着床头:“你们服侍了我这么久的时间,什么样的心性儿我不知道么?虽说名份上头算是主仆,可私底下,咱们处得还不跟亲姐妹似的?我能让你们受了这个委屈何况,我原有些借题发挥,出口恶气罢了”
说着,甩了甩顺手。
侍书“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姑娘就算要出气,也不合亲自动手,没的落了身份。”
“身份倒也罢了,只是今儿气起来,用的力气大了些,才刚不觉得,这会儿倒觉得疼了起来。”
翠墨忙上来替她揉手:“可不是?姑娘就算要出气,连杯子朝她兜脸儿地砸上去也就是了,也不仔细自己的手不过,看着王善保家的那张才脸上五个指头印子,真正让人解气得紧。”
侍书瞪了她一眼:“还说若不是你撺掇姑娘,至于拿大太太那边儿的陪房开涮么?姑娘倒是解了气,可这一手让大太太没了脸子,往后怕是对姑娘更没了好脸色。”
“不用管这个,我占着理字儿呢?谁让她对我来动手动脚,竟然还敢上来掀我的衣裳角儿呢”
“反正大太太也不讨老太太的喜,这次抄大观园的事儿未必就得了老太太的首肯,你们看太太自己也没出面,只让琏二奶奶过来呢”
探春点头:“翠墨这话说得在理,反正她原本就不讨祖母的欢喜,如今她的陪房又这般讨人嫌但凡祖母不怪罪,还有谁会责怪?太太那里,见我这样的作派,只当我是讨她欢心呢”
“是。”侍书答应一声,“只是担忧姑娘难做罢了,于我们做奴才的可没什么相干。”
“知道你们都是替我好的。”探春笑道。
“只不知要找些什么,竟是把丫头们的东西都翻捡出来?”翠墨纳闷。
探春不好多说,随口问道:“如今她们可是去了四妹妹那里?”
“正是,如今正往蓼风轩去呢”